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爾普
從來沒有看見過。她仍像往日那樣姍姍來遲;在餐廳門口露面時站停了一下,那種
神態正是漢斯·卡斯托爾普所十分熟悉的。接著她溜到餐桌邊(她一天五次都是如
此),輕輕地坐下去,一面用膳,一面聊天。漢斯·卡斯托爾普越過塞塔姆布里尼的
背部(塞塔姆布里尼坐在中間斜放著的餐桌一端),把目光掃向“上等俄國人餐桌”。
這時他像過去每一天那樣,看到了肖夏太太講話時擺動著的腦袋,同時又一次看到
她那圓鼓鼓的脖子和姿勢不很挺直的背,不過今天看時特別專心罷了。肖夏太太用
正餐時,從來不掉過頭來向餐廳東張西望。不過在端來最末一道點心以後,當大廳
右側“下等”俄國人餐桌上方小牆頭上掛著的一隻擺鐘正好敲過兩點鐘時,漢斯·卡
斯托爾普懷著神秘的震顫心理看到一幅景象:在擺鐘正好“一”、“二”敲了兩下時,
那位嫵媚的女病人就慢慢轉過頭來,同時也微微扭動上身,目光越過自己的肩膀坦
然向漢斯·卡斯托爾普的餐桌投來,而且不僅僅是泛泛地朝他餐桌上看——不,她
的眼睛是專門瞟向他的,絲毫沒有錯兒;緊閉著的嘴唇漾起一絲微笑,而那雙狹小
的眼睛長得跟普里比斯拉夫一模一樣,彷彿在說:“怎麼樣?時間到了。你想走嗎?”
(只有當眼睛傳話時,才會以“你”相稱,即使嘴裡連“您”也沒有稱呼過。)這一
插曲使漢斯不由心蕩神馳。他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神志。他先失魂落魄地凝視著肖夏
太太的臉,然後抬起眼睛,掠過她的前額和頭髮望向空際。難道她知道他已約定在
兩點鐘時去檢查身體?看來確實這樣。但這簡直是不可能的,正如她沒法知道一分鐘
前他頭腦中剛掠過的想法一樣——他在想是否有可能叫約阿希姆捎個信給顧問大
夫,說自己的感冒已好了些,不必再作檢查。經那位女人意味深長微笑了一下以後,
他這種想法當然縮了回去,認為這麼做再也沒有什麼好處了。他頓時變得厭倦無聊。
過了一秒鐘,約阿希姆已把他那捲起的餐巾放在桌上,揚起眉毛向他示意,同時也
向桌上的人們欠了欠身子,準備離席。這時,漢斯·卡斯托爾普跨著外表上是堅定
的、內心裡卻是蹣跚的步伐,帶著肖夏太太的微笑和目光,隨表哥一起離開餐廳。
從昨天早晨以後,他們再也沒有談起過今天的計劃,就是現在,他們走路時還
是心照不宣,默默無言。約阿希姆匆匆地上路,因為約定的時間已過,而顧問大夫
貝倫斯是堅決要求人們準時的。他們離餐廳沿著底層的走廊前進,走過“行政管理
室”,踏著鋪有亞麻布地毯的光潔而打過蠟的樓梯,來到地下室。約阿希姆敲正好對
著樓梯的那扇門,門上掛著一塊瓷質的標牌,牌上寫有“就診室由此入內”的字樣,
以資辨認。
“進來! ”貝倫斯高聲應道,第一個字眼說得特別響亮。他身穿白大褂站在就診
室中央,右手握著黑色的聽筒,這時他正用聽筒拍拍大腿。
“及時,及時, ”他一面說,一面抬起那雙鼓起的眼睛向掛鐘望了一下。“Un poco
più presto, signori!義大利文:稍稍快一些,先生們!我們不是專為你們這兩位
貴人服務的。 ”
克羅科夫斯基大夫坐在雙用寫字檯旁,前面是一扇窗子。他身穿一件亮光光的
黑襯衫,臉色顯得更加蒼白;胳膊肘撐在桌面上,一隻手握鋼筆,另一隻手捋著胡
子,前面擺著一大堆檔案,很像是病情記錄。他以助理人員的身份,用懶洋洋的神
情朝進來的一對青年人瞧了一下。
“哎,把病歷卡交上來!”顧問大夫聽完了約阿希姆的道歉後就答上一句,把他
手上標有體溫曲線的卡片接過來,細細察看。這時病人急急卸去上身的衣著,把脫
下的衣服掛在門邊的衣架上。對漢斯·卡斯托爾普,誰也不理會。他東張西望地站
了一會,然後坐在一把老式的安樂椅上。這把椅子安置在一張放有玻璃水瓶的小桌
旁,椅子的扶手飾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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