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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蘇。牆邊有幾口書櫥,盡是一些書脊厚厚的醫書和卷冊。室
內除了一把高低可調節的、鋪有一塊白油布的長沙發椅外,別無其他傢俱。長沙發
椅的頭枕上有一條紙餐巾。
“點七,點九,點八, ”貝倫斯一面翻閱一週的病歷卡,一面嘀咕起來。在這份
卡片裡,約阿希姆把一天五次的體溫都如實地記錄下來。“您的身體依舊一閃一閃地
在發微光呢,親愛的齊姆森。咱們還不能確切地說,您最近已變得結實些了。(他說
“最近”,是指過去的四星期。)毒性還沒有退呢,毒性還沒有退,”他說。 “這個,
一朝一夕當然是辦不到的。咱們又不能玩弄魔法。”約阿希姆點點頭,聳聳他那光油
油的肩膀,雖然他本來還想反駁,說自己絕不是昨天才上山的。
“您右臍門刺過針的地方現在怎麼樣了?那裡發出的聲音總是很尖的。 好些了嗎?
喂,請您過來,讓我規規矩矩給你叩幾下看。”於是他就開始診察了。
顧問大夫貝倫斯叉開雙腿,身子向後仰,聽筒挾在胳膊下,先使出手腕之力叩
打約阿希姆的右肩上部,叩時用右手那隻強有力的中指作為錘子,而以左手充作承
託物。接著他叩起約阿希姆肩胛骨的下部,再從側面拍打他背部的中央和下方,而
約阿希姆則像老資格的病人那樣,抬起胳膊讓大夫敲敲腋下。以後又在左側重複同
樣的過程,完畢後,顧問大夫命令一聲:“轉身! ”於是叩擊起他的胸部來。他隨即
叩擊脖子下面的鎖骨處,沿胸部上下反覆敲拍,先右側,後左側。在叩診圓滿結束
以後,他轉而用聽診診察;他把聽筒的一端套在耳朵上,一端按在約阿希姆的胸部
和背部——凡是以前他叩擊過的地方,他都用聽筒聽。這時約阿希姆還得一會兒深
呼吸,一會兒強行咳嗽。這使他顯得十分緊張,他上氣不接下氣,兩眼直淌淚水。
顧問大夫貝倫斯把病人身上聽到的,都用簡短的固定用語說給坐在寫字檯對側的助
手聽,這使漢斯·卡斯托爾普不禁想起裁縫的工作過程來:當時一位衣冠楚楚的男
人要替你把衣服的尺寸量一下,他一面依照傳統的程式把量尺在客戶軀幹和四肢各
處按來按去, 一面把量得的數字報給俯身坐著的助手聽, 讓對方用筆一一記下。 “弱”,
“減弱”,顧問大夫貝倫斯在口授。 “氣泡音, ”他說,後來又說了一遍: “氣泡音(顯
然,這是好的)。”“粗糙, ”他說,臉色沉了下來。“異常粗糙。 ”“羅音。 ”克羅科夫
斯基大夫把這一切都記了下來,像裁縫的助手記下裁縫口授的數字似的。
漢斯·卡斯托爾普把腦袋歪向一邊,眼睛緊緊跟隨著這些動作。他細細看著約
阿希姆的上身,陷入沉思。在約阿希姆氣喘吁吁時,他的肋骨(謝天謝地,他總算具
備全副肋骨)在繃緊的面板下面高高聳起,而胃部卻陷了進去。漢斯看到的,是一個
青年瘦稜稜的、黃裡帶黑的上身,胸骨處長著黑茸茸的汗毛,兩隻胳膊堅實有力,
其中一隻胳膊的手腕上戴有鏈鐲。“這是運動員的胳膊, ”漢斯·卡斯托爾普想;他
一直很愛體育鍛煉,而我在這方面卻毫無作為,這跟他喜歡當兵也不無關係。他總
喜歡在身體上打主意,比我要喜歡得多,而且喜歡的方式也不一樣。我始終是一個
文人,更多地嚮往熱水浴和吃得好、喝得好這類的事,而他呢,關心的都是丈夫氣
概的要求和業績。可現在呢,他的身體在另一個方面變得顯赫了,顯得獨立自在而
十分重要,而這卻是疾病造成的。約阿希姆體內在發燒,毒性遲遲未消,身體一直
不見康復,哪怕這位可憐的青年人很想下山去做一個軍人。除了胸口的一撮毛外,
他發育得同書裡描寫的一樣好,外表上長得與觀景樓此處指羅馬梵蒂岡宮殿內的建
築。該處側翼有阿波羅雕像。上阿波羅阿波羅,系希臘神話中主管光明、青春、音
樂和詩歌等的天神,一說即太陽神。的雕像一般無二。可是內部他有的是隱疾,而
外部又因病發著寒熱;疾病使人們形體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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