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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機堅決不從,指明要我看,只得由他自己做主。這司機患的是“陽黃疸”(即近時所謂急性流行性肝炎),病勢進展快得很,患病不過三天,已經全身都呈黃色,因為小便不通(即尿毒症),又有高熱,神志不清,情況很嚴重。他住在閘北一個小樓上,家中除了床榻之外,只有兩條長凳。我早晨去看他一次,晚上再出診一次,那時節我的出診診金是六元六角,我看他境況很差,一個身為司機的人,要負擔一家八口,所以每次只收他二元。長凳上坐著一個老嫗,一聲不響,只是在抹眼淚,還坐著一個穿長袍馬褂、儀表非凡的老年人,他是一位古道熱腸的人,每晚都親自坐鎮司機家中,看我如何為患者診治。他原來乃廣潮醫院的董事,也懂得一些西醫的知識,他對我說:“尿中毒到了昏迷的階段,西醫必然要插膠管放尿,否則必死無疑。”我默然不出一聲,即刻叫他們去樓下購買蔥一斤、白蜜半盞,將蔥搗爛與蜜調和,敷在病人小腹部。蔥與蜜糖有相剋作用,不一會兒,病人腹中就咕咕作響,又濃又濁的小便即刻淙淙而下。在一旁的譚先生見到有這樣快的效果,又驚又喜,驚的是怕尿中毒會氾濫全身,一厥而亡;喜的是不用插管,一下子就解決了小便暢通問題,他接著就猛和我拉手。我便關照司機的家人,蔥與蜜糖每三小時換一次,日夜不可間斷。次晨一早,我再去診治,譚先生已依時等候著,只覺得一室臭氣沖天,而病人已醒,吵著要吃粥。我說:“這個房屋太小太悶,須開半扇窗,一扇門,流通空氣,以防併發肺炎。”這樣的處理,黃疸也就一天好過一天。
這位呢絨大王,在旅滬廣東同鄉會中是一位首要分子,他把我治癒他司機的經過,廣為讚譽。廣東人的團結力是極大的,譚先生這樣一講之後,從此我的病人範圍也就更廣了;旅滬廣東鉅商甘月松、馮炳南、陳炳謙、簡玉階,以及譚姓宗親逢到有病,都由那位司機開了譚先生的車來接我到病家去看病。
粵籍鉅商甘月松的掌珠,是上海早年最有名的交際花。由她的介紹,我才為徐志摩的情人陸小曼診病。陸小曼患的是嚴重的胃病,劇痛常常使她作西子捧心狀,經我診治後漸漸痊癒。當時座中有一位世家子弟,叫做翁瑞午,以推拿術治她的疾病。徐志摩只求醫好陸小曼的病,亦樂與結交,翁便成了徐宅的常客,常為小曼推拿筋骨,且勸小曼試吸鴉片成癮,翁替她燒煙泡,一榻橫陳,殷勤侍候,徐志摩泰然不以為意。小曼偶逢拮据,翁即盡力供應無缺,更博得小曼歡心。後來徐志摩由滬飛平,在山東境內飛機遇霧撞山,機毀人亡,時為民國二十年(1931)十一月。
徐志摩遇難後,小曼即與翁瑞午同居。翁儘量滿足小曼的物質生活享受欲,陸續將家藏的古玩字畫出售以應。日寇時攻上海,洋場頓呈蕭條景況,生計漸趨艱難,小曼請我出診,只說“記賬”兩字,即不付一錢。小曼並將徐志摩所寫《愛眉小札》與《志摩日記》的版權,賣給出版公司,換取金錢過活。她在此極端困難中,鴉片已經吸不起了。此時陸小曼被惡劣環境折磨得形容憔悴,精神衰頹,大非當年徐悲鴻為她寫生的光景了!
一九四九年後,兩人生計全仗翁瑞午香港親友匯款接濟,翁且另外結識一位年輕的女學生,因女學生尚未成年,但已相戀成孕,因此翁被判入獄。陸小曼入中國書院為畫師,又不願做翁瑞午的家屬,只能將翁瑞午放棄,上海人乃戲稱之為“陸放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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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建大廈 化敵為友
我的醫務上軌道之後,深信丁福保老先生教我的理財之道,平時絕不浪費,從事於積蓄與理財,我總想有一日能自建一座診所。到了抗戰開始,租界淪為孤島,英商見將有劇變,紛紛將資產售與華人。跑馬廳(今人民廣場)巨幅土地,當然不易脫手,但是在跑馬廳側門對面有一塊地,原是養馬的馬廄,地處馬霍路(今黃陂北路)與威海衛路(今威海路)轉角,他們登報出售。我一想這塊地旺中帶靜,立刻就去付定洋買了下來。那時節,我每天門診都超出一百號,出診常達十餘家,收入頗豐,所以興建一座新診所,足夠有餘。看空地的時候,感覺似乎不大,等到建築竣工,卻成為一座半圓形的大廈。我想假使我獨用這座大廈為診所,未免過於招搖。起先我定名為“國醫研究所”,二樓三樓專供藏書,並且由我的八個學生當研究員,下面附設聯合診所,我自己掛一塊橫的內科招牌,其餘延請同道主持兒科、婦科、外科、痔科等,各有一小室,分懸八塊小招牌,內部附設藥鋪。三樓尚有多餘的房間,出租給人,從此我就不需納租,還有房租可收。
上海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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