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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倒也罷了,這天旱得,地也種不了了,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了。”
“還真是沒法過。”
陳殿龍邊唱歌邊豎起耳朵聽著人們的議論,他心裡不由得樂開了花。他的造反兵團雖然才成立不到兩天,可已在古鎮掀起了軒然大波,產生了較大的影響,全縣城的人都知道有了這麼一個造反組織了,陳殿龍能不感到興奮麼?“看來,我們的第一炮打得的確是非同凡響,這是一個好兆頭。萬事開頭難,我們開了個好頭,就意味著我們離成功不遠了。”陳殿龍心裡樂滋滋的想著,他更來精神了,挺起胸膛,得意非凡地大步走著,歌也唱得更起勁了,“革命是暴動,是一個階級推翻一個階級的暴烈的行動……”
“嘿,這不是混天龍麼?”突然街邊有人指著陳殿龍大喊,“這小賊,怎麼當上造反司令了?怪事。”
“可不是,你看這豆皮,還有這老胡豬頭,這幾個臭魚爛蝦,不是偷雞就是摸狗的,沒一個好人。派出所都抓過他們好幾回了呢,既然也成了造反派。”有人諷刺地說。
“聽說混天龍這小賊一天夜裡去偷雞,被人追趕掉進了糞池呢。”
“哈哈,有這事?”
“他們也配造反?不是吃飽了撐著吧。”
“他們不過是想混水摸魚罷了。”
“反是那麼好造的麼?當心挨槍子吧。”
“可不是。公安局幹嘛不把他們抓了去?”
“還說公安局呢。局長劉耀祖都被造反派抓去遊街了。”
“有這事?”人們紛紛議論著。
陳殿龍見他們指點著自己挖苦諷刺,他也來了氣,歌也唱不下去了,心裡罵著,媽的,你們真是狗眼看人低,有朝一日我得了勢,不把你們這些王八蛋們抓了來“咔嚓”我不姓陳。他氣歸氣,卻也只能裝聾作啞,目不斜視地向一中走去。穿過十字街口,不一會,他們走進了古鎮一中的大門。
這所已有五十多年曆史的本縣最高學府,已經一掃往日那種幽雅寧靜的氣氛,代之的是高音喇叭的狂呼和叫囂。昔日綠樹如蔭、花草婆娑的校園,再也見不到莘莘學子在樹蔭下捧著書本學習的情景了。校園西側的月影胡畔,再也沒有學生們或坐在草坪上揹著唐詩宋詞,或邊踱著步邊吟誦外語。此刻放眼望去,校道上、草坪裡到處是破桌爛凳,大榕樹底下昔日的石凳不見了,代之而起的是一片書紙狼籍的垃圾堆。教室牆壁上到處貼滿了大字報,涮滿了“斬斷黑手”、“砸爛狗頭”、“消滅黑幫”、“掃除小爬蟲”之類的標語口號。昔日那些在學生眼中有著無尚尊嚴的教師,現在他們卻一個個被掛著黑牌,握著掃帚,弓著腰戰戰驚驚的掃著滿是垃圾的校道。校園裡,再也沒有了鳥語花香,沒有了書聲琴聲,只有一夥夥、一群群不同派別的紅衛兵圍在一起互相爭吵著、攻擊著、謾罵著,在他們眼中,似乎天下唯有我獨左,天下唯有我獨革,真理只在自己手中,他們再不挺身而出,真理就會湮滅,國家就會變色,人民就會亡國。他們一個個都把自己當成真理的虔誠衛道者,都把駁倒對方視作自己責無旁貸的光榮使命。他們先是爭得面紅耳赤,聲啞喉沙,可是,他們誰也沒能駁倒誰,於是,爭吵很快又演變成了你推我搡,你拳我腳的打鬥起來。一時間,校園裡鬧得雞飛狗走,一片烏煙瘴氣。
陳殿龍一踏進一中校門,他心裡就湧起了一種說不出來的感受。七八年前,他也是這個學校的一份子。他也像眾多的學生一樣,夢想透過這間學校而踏入大學的門檻,“學而優則仕”,“讀書做官”,將來可出人頭地。無奈,那一年,他父親陳榮貴患了大病,家中一時拮据,陳榮貴沒能按時給他送來伙食費。陳殿龍餓得委實挺不住了,這天上課,他溜出教室到學校廚房裡偷竊,不料卻被當場抓獲。第二天,就是在這個運動場的沙坪上,校長張舉當作全校幾百名師生員工的面,宣讀了開除陳殿龍學籍的決定,陳殿不得不灰溜溜地夾著鋪蓋,在眾人鄙視的目光下走出了這間學校。從小他就被父親灌輸“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觀念,以為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千鍾粟,沒想到這一切在那一刻都與他絕了緣,讀書做官的夢碎了。從那時起,陳殿龍就恨透了一切,他恨藍天、恨白雲、恨陽光、恨綠水、恨學校、恨老師,恨這世界上的一切,見到什麼他都兩眼冒火,恨不得把一切都砸個稀巴爛。出到社會混跡了幾年,他每天都是混混噩噩,有如行屍走肉,以為自己再無出頭之日,一輩子也只能做個碌碌無為的布衣百姓,每天都只為三餐而勞碌、而奔忙了。沒想到天公開了眼,竟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