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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你要棄他而去;假如他已經成為你的拖累,那你就要果斷地將他除掉。
這世上有很多人會與你同窗、同事、同行、同舟,甚至同床。可無論對誰,你都不能袒露你的靈魂。假如你不小心洩露了你的內心世界,那就等於是把你的身家性命交到了他(她)的手上。記住,這對你很危險!
像這樣的錯誤,我就絕不會犯。我總是用盡一切手段把自己嚴嚴實實地包裹起來。最後只剩下一雙眼睛和一對鼻孔。我會在自己的堡壘裡冷冷地窺視這座叢林的每一個角落,小心翼翼地嗅著每一種危險的氣味,以充分保障自己的安全。
也許正因為此,世人對我最為集中的評價就兩個字——陰鷙。
可我情願認為這是在誇我。
我的陰鷙讓我在大唐帝國的相位上穩穩當當地坐了十九年,任何人都無法撼動;我的陰鷙讓整個天下自皇太子以下的人在我面前都要斂目低眉、垂首屏息、腳下不敢隨意移動半步;我的陰鷙讓天寶年間最囂張的三鎮節度使安祿山在大冬天裡見到我都要汗流浹背,我隨口給他一兩句評價,他要麼就欣喜若狂、要麼就惶惶不安,比聖旨更讓他敬畏;我的陰鷙還使我把整個家族的榮華富貴一直保持到我死的那一刻……
如此種種,你們說,陰鷙不好嗎?
在我出手做一件事之前,任何人都別想預先揣測我的任何意圖;與此相反,我對帝國裡每一個我認為重要的人物——上至天子、下至百官——的內心世界都瞭如指掌。所以我總是能左右逢源,也總是能逢凶化吉、遇難呈祥,乃至經常可以運籌帷幄而決勝千里……
你們說,陰鷙不好嗎?
當然,陰鷙縱然有千般好處,可還是有一點不好——他總是讓我活得過於緊張,讓我和這個世界的關係顯得不太融洽。
所以我經常失眠。我總是覺得每一個人的心中都暗藏殺機。我總是感到在某一個夜晚,會有一個刺客突然從黑暗中閃出,一劍刺穿我的夢境,並且割破我的喉嚨……所以我的府邸四周總是崗哨林立。而且,我那龐大奢華的宅第裡到處都是重門複壁和暗道機關。每天晚上我都要換好幾個地方睡覺,連我的妻妾子女都不知道我在什麼地方。
簡言之,我夜晚的大部分時間也許並不是在床上度過的,而是在這一張床到那一張床的路上。
就像現在——天寶十一載(公元752年)十一月的這幾個晚上,我雖然已經病勢沉重,無法下地行走了,可我還是經常讓手下抬著我透過暗道不斷地轉移寢室。
儘管我知道死亡已經離我很近,可我不想改變這個習慣——我寧願讓死神伸出冰冷的白爪公然攫走我的生命,也不願讓某個政敵派出的刺客在夜深人靜時悄悄抹了我的脖子。
換句話說,我只能輸給死神,不能輸給對手。
其實,從我患病的這些日子以來,我已經跟死神握手言和了。我不再像從前那麼厭惡和恐懼死亡。死亡固然會奪走我生前所擁有的一切,可它也會給我一份生前所享受不到的饋贈。那就是一場真正的睡眠——一場沒有對手沒有刺客沒有擔憂沒有恐懼的美妙而安詳的長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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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林甫:無心睡眠(2)
在這座危險的叢林中行走了這麼久,我可能真的是累了。
我已經擁有過人世間最美好的一切:權力、地位、財富、功業、名望、享樂、美女……
而今我已了無遺憾。
我現在唯一需要的,就是一場不被打擾的睡眠。
此刻,深冬的冷風拍打著寢室的窗欞。我嗅到了一種冰涼而腐爛的氣息。我不知道它是來自落葉堆積的後花園,還是來自我的身體深處。是不是我的內臟已經開始腐爛了?趁著它還沒有爛透,我就給你們講講我的一生吧。在我看來,人是生而自由的,可他(她)卻無往而不在叢林之中。因此我想,我的自述或許對你們不無裨益。
如果要給這篇自述起個名字,我會叫它什麼呢?
《仕途指南》,還是《叢林導讀》?
聽說你們那個時代的競爭和傾軋比我們激烈得多,也複雜得多,不但是官場,還有職場、商場、情場什麼的,裡頭人人都是頭上長角身上長刺的厲害角色,每一個場子都是一片大叢林。有鑑於此,我還是決定叫它《叢林導讀》。
你們說呢?
其實我們家族本來也算是皇親國戚,只可惜一代不如一代。我的曾祖父李叔良是唐高祖李淵的堂弟,被封為長平王,官任刑部侍郎,死後贈靈州總管,從二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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