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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杏的背後,是一幢白牆灰瓦的小樓,門前一幅翠綠的竹簾上書:清茗軒。
清茗軒如它的名字,佈置得清雅,燈光是懷舊的黯黃,桌上鋪著藍白兩色格子的厚棉布。喝茶和沏茶的地方用古舊的雕花木屏風隔開,留給客人絕對安適的空間。
茶樓裡已有十餘名客人,隨意坐著喝茶,輕言細語地說著話,一個濃眉大眼的小夥子咧嘴笑著,端著托盤跑來跑去,為客人送上茶水點心。
雲真找個位子坐了,仔細觀賞牆壁上的字畫,冷不丁一張素白的紙遞到她手裡,低頭看時,原來是各種茶點心的名字,什麼一江春水向東流、滄海一聲笑之類的,古怪得不行。
她指著琴心無悔四個字道,就要這個好了。
三十秒不到,小夥子就給她拿了一杯熱氣騰騰的開水過來,杯底臥著一枚果子的乾屍。
雲真以為人家給她拿錯了,一問之下才知道,原來所謂的琴心無悔,就是這麼個破玩意了。她撮嘴吹開水霧,抿了一小口。啊,原來淹死在水底的是話梅。話梅的味道真是可怕,酸酸鹹鹹的,稍微有一星星甜,是哄小孩子不要哭鬧的一點意思,卻有本事讓人將舌頭和牙齒一齊吞下去。
她皺了皺眉,小夥子注意到了,生怕她發作,連聲勸她別動氣,就走到屏風後面去了。
不一會兒,屏風後款款走出一位女子來。她嬌喘微微,穿一件月白的緞子旗袍,上面淺淺地點綴著淡墨的荷葉田田,一枝菡萏在這純粹黑白的世界裡像小小的火炬。
“聽樂子說,姑娘對小店茶水頗為失望,我這就給你換上一盞。”女子將手中的清心水奉上,依勢而坐,“姑娘,請用茶。”
雲真一看,情意綿綿的清心水,原是十八朵金黃的桂花漂浮在水面上,香氣曲折而幽雅,有明前雪芽的味道。
女子看看雲真的古琴,笑了,“琴心慧質,原是此意。”她的笑容清淡,言辭溫婉,雲真雖也是女子,但看著她,就覺得熨帖,指一指那杯琴心無悔,忍不住問:“為何會給它取這個名字呢?”
女子悠悠道:“能夠看著你懵懂地喝下去,我覺得快樂。”
“唔。”
“酸的是生活,鹹的是眼淚,偶爾一點點甜,是夢想的味道。初喝,淡而寡味。再喝,漸濃。一直喝到最後一口,才看見了這份苦苦堅持的結果,不過是一顆不名一錢的話梅——雖然名字叫話梅,卻又說不出一句話。你能拿它怎樣?可是,你要反悔嗎。你想把喝下去的茶吐出來嗎。你又如何捨得否定,那些日夜做過的夢呢。他們說,惆悵舊歡如夢。”
雲真重複著“惆悵舊歡如夢”一句:“這解釋真妙。”
女子微笑:“這是外子的好友研製出來的,解釋也是他的意思。”
雲真埋下頭,喝了一小口清心水,細細地品著,猶疑地抬頭:“這桂花裡似乎還摻雜了別的味道……是睡蓮?”
“姑娘猜得不錯。傍晚睡蓮將閉的時候,把桂花放在花蕊中,讓它吸收睡蓮的香氣,待早晨花開再取出沖泡,便是這清心水的味道了。”女子起身,“姑娘是遠道而來,餓了吧?我吩咐樂子給你上兩碟小菜。”
女子再過來時,雲真正在吃一碟菊花腦。
菊花腦是一片金黃的小花,掐枝頭的嫩葉子燒湯,味道就像菊花的香氣一樣。女子問:“味道如何?”
雲真連連稱讚。女子嘆氣道:“這也是外子朋友的手藝,可惜他閒雲野鶴,與我們不常相見,我們嘗試著做這些菜,始終是不如他的好。”她回憶著,“聽外子說,朋友做這道菜,湯燒出來是碧綠碧綠的,清爽極了,配上個鴨蛋花,能清火,有藥用。”
窗外的桂子開了又落,鋪天蓋地都是碎碎的米粒般的花瓣,以及令人猝不及防的香。就像那衣衫清淡的女子回過頭來,卻有著令人絕倒的甜美笑容。
雲真與這名喚素草的女子一見如故,和她在一起時,從不覺厭倦,哪怕默默無言。她向來是訥於言的人,一邊給素草搗藥時,一邊低聲告訴她這些,素草就笑,並將小小的手放在她的手心裡。
她們是如此地熟悉了對方,讓雲真感到很平安,很舒服。她孤單太久,需要明澈的友情給她溫暖,而素草適時出現。沒有人比她更懂得、更珍愛雲真,沒有人。
以前在竹林小屋,雖也有師父師孃的疼愛,也有師姐妹的親密無間,但只有素草,才是和雲真最投緣的女子。這種感覺,只能用“傾蓋如故”來形容。
直到當晚,雲真才見到素草口中的外子。之前談天時,素草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