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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那些孩子想象成蘇的形體奕世再傳,從中聊以自慰的那個夢,也不免像其他人做那類夢一樣,無法實現。凡是存這類打算,想恢復這樣單根獨脈製造出來的生命,一概被稱之為半吊子貨,為人所賤視。裘德說,“倘若我這無根無寄的愛情此生長隔,又或淪於漸滅,那麼我能去看望看望她的孩子——她一個人生的孩子——不也是樂在其中嗎?”他又像以往頻頻經歷過那樣,頹然醒悟,原來造物主對於人類的微妙感情深懷鄙夷,對他的熱烈嚮往不屑一顧。
第二天和以後幾天,他對蘇的深情懷念所引起的強烈的壓抑感更為顯著了。他再也沒法忍受麥爾切斯特的燈光;麥爾切斯特的陽光給他的感覺就像失掉光澤的油漆;蔚藍的天空竟然跟鋅板一樣青白。隨後他接到馬利格林的老姑婆病重的訊息;巧的是幾乎同時,他收到從前在基督堂時的僱主的來信,提出他如果願意,可以回去長期擔任高等手藝活兒。兩封信多少減輕了他的苦惱。他立即起身去探視多喜姑婆,還決定順路到基督堂瞭解一下建築商的意見有多大實際價值。
裘德發現姑婆的病情比艾林寡婦信中說的還嚴重。大概她還能拖幾個禮拜或幾個月,不過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他寫信給蘇,說明姑婆的病情,囑她考慮是否在這位高齡親戚在世時來探望一回。如果她能乘上火車在禮拜一晚上到達阿爾夫瑞頓站,同他從基督堂乘的回程車正好錯車,那麼他將在阿爾夫瑞頓大路上接她。這樣他第二天早晨就去了基督堂,打算儘快回來,以便如約同蘇見面。
那座學問之城顯得疏遠、冷漠,而他自己對於同它有關係的一切事物也不再有什麼感情。但是在燦爛陽光下,那些有直欞窗的建築學作品的正面光影交織,色彩鮮明,並已在四方院嫩草地上面繪出逶迤的垛堞的圖形。裘德感到他以前從沒見過這地方景色如此之美。他走到頭一回看見蘇的那條街。當初她坐在椅子上,俯身對著教會經卷,手拿豬鬃筆,那少女般光彩形象吸住他的想一詢究竟的目光。椅子這會兒雖然還是不偏不離擺在原處,人則沓然。這光景就如同物在人亡,再無從找到合適的人能以接替她,致力於工藝方面的研究。她的形象現在成了那個城市的魂靈,至於從前一度使他大動感情的學問淵博、矢志不移的非凡人物卻再也沒有力量獨佔一方了。
儘管如此,他總還是到了那地方。為了實現自己的打算,他先到從前在“別是巴”靠近禮儀派聖·西拉教堂的住所。年老的房東太太開了門,一見他來了,似乎挺高興,給他端來點午飯,跟他說以前僱他的建築商來打聽過他的通訊處。
裘德去了以前幹活的石作。但是老工棚和老工作臺叫他大倒胃口,他深深感到不可能回到舊日夢想破滅了的地方,再在那兒呆下去。他渴望開往阿爾夫瑞頓的回程火車的鐘點快快到來。他多半能迎上蘇。
他看到的情景令他的心情異常惡劣,往下半個鐘頭,他就像中了魔一樣活受罪,以往多次使他陷入絕望的感想又向他襲來——他這人實在不值得他自己,也不值得別人因為替他操心費力而惹起種種煩惱。恰好這半個鐘頭中間,他在四路口碰上破了產的經營聖器的五金商,也就是補鍋匠泰勒,此人提出不妨到酒吧喝上一杯解解悶。於是他們一路沿街走去,到了基督堂的很有氣派的熱鬧生活中心之一前面就站住了。原來就是那個小酒館啊,他上次就是在那兒讓人將了軍,為回擊而高誦拉丁文《信經》的。打他從那地方搬走以後,它已經按現代風貌徹底翻修,裝磺得煥然一新,成為遠近馳名的酒館。門面富麗堂皇,頗能招徠顧客。
泰勒把自己一杯喝乾就走了,他說那地方搞得太講究,他覺著不自在;要不然他得是個酒鬼,不計較手裡多少錢,硬拼一下就算了。裘德又稍呆了會兒才喝完,無精打采地站在一陣子人極少的酒吧中間,默不作聲。酒吧拆掉了原來的裝置,重新安排過了,紅木件替換了漆件,在後方站位放滿了軟凳,室內按核定樣式隔成包間,包間之內隔以鑲著紅木框子的磨砂玻璃,以防此一包間的酒客因被彼一包間的酒客認出來而感到難堪。櫃檯裡邊有兩個女招待,她們靠著安著白把子的啤酒機,機上裝有一排鍍銀小龍頭,啤酒從龍頭慢慢滴到錫囗槽子裡。
裘德很乏,再說開往阿爾夫瑞頓的火車的時間沒到,既然沒事可做,他就坐到一個沙發上。女招待身後斜裝著一排鏡子,鏡子前面是一溜兒玻璃槅子,上面陳列著各種各樣的黃玉色、藍寶石色、紅寶石色和紫水晶色的瓶子,裡邊裝的都是裘德叫不出名字的名酒。幾個顧客走進了隔壁包間,空氣一下子活躍起來,收銀機開始操作,顧客每丟進一個硬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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