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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脆地回答,點點頭,表示理解。她輕聲嘆了口氣,說:
“我也想讓她為我占卜一下。我很想知道……很想知道將來的夫婿是什麼樣的。”她說完吐吐舌頭,顯得有些不好意思。
這是十三歲的的心中最想知道的事,最為憧憬和期待。十來歲的女孩漫無目的地瘋長,到了十四五歲的時候終於稍稍停歇下來,忽然看不見前路,於是開始厭惡自己,覺得自己變得很危險。於是開始盼望著嫁人,快些將自己交出去,從此也就高枕無憂。
她和我,在那個晚春的午後,守著一隻裝滿神秘占卜物的水缸,說了初相識的一些話。被某種莫可名狀的情緒牽繫著,我們都感到有一點憂傷。只待多年後,我和才參悟了這猶如槐花徐徐落滿整個院子般的情緒:兩個盲目的旅人在一個岔路口相遇上,他們茫然地看著彼此。唯一可以確定的是,接下來他們將走同一條路。
殊途同歸。不錯,就是這樣。而我始終沒有問過多年後已成為我妻子的,當年那件她最想占卜的事,在謎底揭曉後她可有失望過。也許早在當年,她俯身向那隻水缸,望著水底正反不一、自有一番排序的貝殼時就已經猜到了謎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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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多年以來,是我生活中的唯一闖入者。
我們家沒有親戚,沒有朋友,不與任何人往來。哪怕過年,家裡也是一樣的清冷。小時候我還有些不甘於這樣寂寥的新年,總會在除夕夜偷偷跑出去看別人家放鞭炮。
那些紅臉蛋的孩子高舉彩炮筒,在雪地裡奔跑。當煙花筒被點燃的那一瞬間,大家都安靜下來。菊花狀的焰火在頭頂綻放,化作千絲萬縷的亮線,緩緩地墜落,那些孩子像關在五彩籠子裡的金絲雀,既歡喜又害怕地撲騰著翅膀。我喜歡他們有點慌亂的樣子,那會使他們看起來可親一點,不像平日裡那麼驕傲。我是唯一兩手空空的孩子,站在一個落滿雪花的角落裡;我以為他們不會看見我,所以我小聲和自己說話,笑得也很放肆。多年後告訴我,她在除夕夜看見過我,我穿得很乾淨,遠遠地站著,看樣子是個不屑於親手點燃鞭炮的少爺,但焰火飛上夜空時我又很歡快地笑了,還咕咕噥噥地一個人在那兒說話。
出來看焰火的事是不能讓春遲知道的。在我們之間似乎存在著一些心照不宣的規矩:她一定希望我像她一樣薄情寡慾,對於別人的熱鬧毫不動心;她一定也不希望看到我有什麼親暱的朋友,朋友無非是要分享和互相幫助的,那無疑會破壞一個人的獨立性。她要我做個完全獨立的人——我猜她比較喜歡那個走失後一個人艱難地找回家來的我,身上充滿了野草般旺盛的生命力。
當我不知不覺和成為朋友時,我覺得自己做了件很對不起春遲的事,內心總是惴惴不安的。春遲對於我是一個裹得太緊的謎,在蘭姨離開之後再也沒有人陪我解這個謎,而能。
那時的樣子並不很美,但很生動,笑起來眼睛彎彎的,唇角壓得很深,會好看許多。一個女子,若她笑時要比尋常時美,則說明她還不夠成熟和完備,要靠外力為自己增添魅力。而春遲是完備的女子,不論悲喜哀愁,都是一樣動人。
幾年後,再度出現,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臉上再沒有少女時的青澀與不協調。後來她對我說,一個女孩,若是心中有了一個牽掛的愛人,就會越長越美。若她所說的是對的,那麼春遲的心中該有一個多麼強大的愛人呢……等待令她變美,再漸漸枯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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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之後,鍾師傅來的時候,便不再安分地在門口苦等。她小心翼翼地邁進我家院子,仔細地看著那些珍奇的花草以及水缸裡的貝殼。每次我看到鍾師傅來,便默默走到院子裡。我一定能在那兒找到,她猶如被招引來的小蝴蝶,正伏在某棵花草上貪婪地吸吮令人迷醉的花蜜。又或者,她擼起袖子,露出雪白的手臂,濯入水缸中的清水裡,緩緩伸向那些沉睡著的貝殼。她輕輕地撥弄它們,水波摩挲著貝殼,貝殼們輕輕地碰撞著彼此,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響。我和不約而同地閉上眼睛聆聽,彷彿真的有來自另一個世界的聲音,低沉的,沙啞的,用預言的口吻。
第一部分 第9節:貝殼記(上闕)(8)
第9節:貝殼記(上闕)(8)
也許原本並沒有什麼,可是在我和一起閉上眼睛、又同時睜開的默契下,一切都被蒙上了詭秘的色彩。她睜開眼睛,輕輕問我:
“你聽見了什麼?”
我只是搖搖頭,微笑不語,那副天機不可洩露的神秘模樣,總能將弄得陣陣心癢。她也不再問我,只是噘起嘴巴,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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