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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少茶客,席地品茗,仰天嘯傲。可有一宗,就怕來場陣雨,茶客無
處避雨只好一擁而散;本來可以賺個十吊八吊的買賣,天公不作美,賣
了一天力氣,等於白玩。這家雨來散茶館,老北平去過的很多,現在偶
然談起來,還有人念念不忘這種盎然野趣呢!至於什剎海的茶棚、陶
然亭的盧家茶館、金魚池的小丁、積水潭的玉淵泉,各有各個味道,一
時也說之不盡。
四川人個個都能說善道,據說都是在茶館擺龍門陣擺出來的。農
業社會時代,既少消閒地方,又乏交誼場所,特別是年齡較大,腿腳不
太利落的人,重慶山城,上坎下坡,備感吃力,只有剄附近的茶館喝喝
茶,打發打發歲月了。同時山城僻壤,法律力量尚不能普及,國人又有
屈死不打官司的舊觀念,於是茶館乃成了調解仲裁的處所,吃吃講茶,
彼此一遷就,就能把困難糾紛擺平。
西南各省的茶館十之八九是袍哥們開的,他們除了賣茶之外,還有
一項重要任務是傳遞幫裡訊息,接待救助幫友工作.,幫裡兄弟夥,落座
泡茶之後,只要把茶壺茶碗的蓋擺出個幫裡暗號姿勢,立刻就有幫中人
前來盤底,如果人港,三言兩語,就把問題解決了。以戰時首都的重慶
來說,市中心最熱鬧地段,幾乎沒有什麼茶館,可是一到郊區,這種純吃
茶的茶館,就鱗次櫛比,多如繁星啦。這些茶館,差不多都是下江人,也
就是四川同胞所指“腳底下人”開的。房子雖然蓬牖茅椽,倒也開敞通
風,還有藤編竹扎以及可供打盹兒的躺椅。抗戰期間,大家流亡在外,
萬一晚間找不到地方尋休,跟老闆打個商量,再泡一個茶,也就可以在
躺椅上蜷臥一宿,破曉再走了。
重慶和西南各地的茶館,很少有準備香片、龍井、瓜片一類茶葉
的,他們泡茶以沱茶為主。沱茶是把茶葉製成文旦大小一個一個的,
掰下一塊泡起來,因為壓得確實,要用滾熱開水,燜得透透的,才能出
味。喝慣了龍井香片的人,初喝覺得有點怪怪的,可是細細品嚐,甘而
厚重,別有馨逸。有若干人喝沱茶上癮,到現在還念念不忘呢!普洱
茶是雲南特產,愛喝普洱茶的人也木少,不過茶資比沱茶要稍微高一
點。有的茶客進門來,既不要沱茶,更不要普洱,告訴么師,“來一碗玻
璃”。所謂玻璃敢情就是一杯白開水,不知道茶客是刮皮呀還是沒有
茶癖,這一點我倒不能不佩服么師的雅量。要玻璃是不花錢的,而么
師仍舊春風滿面,毫無不豫之色,實在太難得了。
擺龍門陣是四川哥子們的特長。所謂龍門陣勢擺得廣大高深,越
擺越遠,扯到後來離題太遠,簡直不知所云,大家一笑而罷,才算一等
一高手。藏園老人傅增湘的老弟傅增瀅說,四川人擺龍門陣,說者要
有縱橫一萬里,上下五千年的襟懷;聽者要有虛懷若谷的精神,百聽不
厭的耐心,才算龍門陣中高手。簡直把人挖苦透啦。
在茶館兒裡聽人家得意之處,總有人說出“安得兒逸”,起初實在
不懂是什麼意思,只覺得他們說這句話時,舌頭一卷,俏皮輕鬆,有一
股子特別腔調,說不出的韻味。久而久之才體會出這句話,即上海人
所謂“愜意得來”,是不謀而合的意思。龍門陣擺天皇皇地荒荒,詞窮
意盡。聽者說:“明天還要起早趕場,你哥子莫涮罈子吧!”再不然來
句:“你老哥板凳郎個?”大家也就一笑而散了。這句四川腔,包括了開
玩笑、尋開心、吹牛、拍馬、瞎扯、胡說種種意念在內,實在是句攸德鹹
宜的俏皮話,真虧他們如何想出來的。
初來臺灣時,延平北路當時叫太平町一帶,還有純吃茶的老人茶
館,喝喝老人茶來消磨歲月。近來雖然老人茶大行其道,百塊錢一壺,
已非一般老人所能負擔,偶或在小街陋巷可能還能找到一兩家舊式老
人茶館;至於新興的茶道茶藝館雖然越開越多,可是去古益遠。茶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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