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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進潛往閩西,早起晚睡,走向深山。那段路倒走得很順,沒有汽球,也沒有滿山紅紅綠綠的傳單。後來羅進聽說並非他的“心戰”同伴睡覺去了,他們照幹不誤,只是大陸“文革”最亂的階段已近尾聲,不像早幾年那樣百無顧及,因而便有人組織民兵中的神槍手對空射擊打排子槍,有時甚至出動飛機層層狙擊從海峽對面反攻過來的汽球,將它們擊落於海上或者海岸邊,這成了那一時期海峽兩岸間的主要戰事。
羅進找到坐落於深山坳裡的一家兵工廠,據說杜家就遷到這裡。兵工廠建有一排排新廠房,廠子頗具規模。羅進聽說這裡製造高射機槍,有一種兩管高機,還有一種四管高機,它們的火力可能還打不下十萬公尺高空的U-2飛機,對付飛不到那麼高的臺灣汽球當是綽綽有餘。羅進在那家廠子周圍遊蕩,伺機行動。
星期天,一個買菜的老太婆把羅進帶過警衛,走進工廠家屬大院,讓他把家中破紙箱收走。羅進跟到了一座兩層小樓邊,老太婆從屋裡抱出一大堆破紙箱,羅進將它們一一撕開,用力踏扁,拿條麻繩捆在一塊。這時突然有輛吉普車從他身邊開過,停在前邊一排平房前。羅進抬起頭,一眼瞧見兩個年輕軍人走下吉普,然後一個四十來歲,身材魁梧,穿軍裝的中年人從車上下來。這人腰桿挺得筆直,被一左一右兩個年輕軍人夾在中間,快步走進屋去。
羅進眼睛發亮,一時幾乎不能自己。
正是杜榮林,羅進一眼認出。1949年9月那一天,他倆在龍潭山谷相向而立,他是勝利者,羅進是俘虜。隔年他帶著幾個人走進羅進的望遠鏡裡,那時他是談判人,羅進是土匪。以後在九彎,羅進趴在竹頭後邊向河裡喊話,他在河中船上,握槍藏在糧垛後頭,互相看不清臉面。此後彼此間還有過一些故事和想念,卻再未謀面,直到今天。“大北槓”依然挺拔,只是兩鬢有些斑白。
羅進緊盯著杜榮林進去的那排平房。他把這邊老太婆賣給他的破紙箱用一把秤秤出重量,數了錢交給她。老太婆走開之後,羅進挑起擔子走到杜榮林家門外,大聲吆喝。門吱一聲開啟,一個六十來歲模樣的婦女走出門來。
那年羅進在杜家居住的小院見過這個女人,知道她是杜榮林妻子的母親,叫王碧麗,曾在大字報上大出其名。為了她仔細收藏的一張惹出大禍的舊照片,還有一本藏在古詩詞裡的所謂“變天賬”。在經歷過那麼一場災難後,她還留在這個家裡。
“這裡沒賣的。”王碧麗對羅進說,“別在那叫。”
羅進在大院裡磨蹭,一直磨到杜榮林再次出現。羅進看著他被兩個年輕軍人領上吉普車,然後離去。羅進注意到“大北槓”臉色陰沉,他的軍裝領子是空的,沒有身邊倆軍人那樣的紅領章,帽子上也沒有帽徽。
顯然他仍在受審之中,類似審查其時似乎總是曠日持久。
羅進在兵工廠家屬院附近轉悠,悄悄打聽。他聽說杜榮林名義上屬於這家兵工廠,卻沒在這裡上班,幾年裡一直呆在附近一個部隊農場,稱“隔離審查”。偶爾回家取東西,都有人跟進跟出押送。杜家那房子裡眼下只住兩人:他岳母和小兒子,這小兒子叫杜路,還在上中學。杜榮林的大兒子杜海已經去農村下鄉當知青。羅進問起杜山,這裡居然沒人知道她。這個家搬來後只有兩個男孩,他們家沒有誰跟人談起某個女孩的事,就像他們從不說起孩子的母親一樣。
有天下午,羅進把他的破爛擔子藏起來,換上一套乾淨衣服,收拾得不遜當年幹特務當少校的樣子,再趁警衛不注意混進大院。時杜榮林的小兒子還沒放學,杜家只有王碧麗一人在。羅進做出熟客模樣,不慌不忙上前推門,那門竟沒上鎖,一推就開。羅進一直走到廚房,王碧麗正忙著煮飯,一見不速之客,她吃了一驚。
“我知道你丈夫秦之川,臺灣。”
王碧麗的臉色一下子青了,手索索發抖:“你,你是誰?”
“杜山呢?她在哪?”
王碧麗嚇壞了:“不,不在這。”
“在哪?”
第七章 逢劫難(14)
“一直都在那兒,在土門。。。。”
羅進突然轉身走開,一下子不見了。
他知道王碧麗嚇懵了,此時此地提起她的丈夫秦之川,哪有“吳山青,越山青”那般境界。她在昏頭轉向之後還會繼續心驚膽戰,但是她肯定三緘其口,什麼都不會跟別人說,特別不會跟她依然麻煩纏身的女婿杜榮林說起。即使說起也不礙事,杜榮林自身難保,此刻無能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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