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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碧麗供認自己的丈夫是國民黨上校秦之川,承認藏匿秦之川著上校軍服的照片是期待國民黨“###”、“圖謀變天”。她交出了所藏的一本“變天賬”,是厚厚一個筆記本,從頭到尾,密密麻麻寫滿一本,全部都是抄錄的古詩詞。大字報說,不明真相的人以為她就在練字,或者抄寫,其實禍心盡在裡邊。據王碧麗供稱,她和她丈夫是在杭州認識並結婚的,其夫喜愛古詩詞,她因此染有此好。她在其夫照片後邊抄錄的《長相思》作者是唐朝的林逋,林逋是錢塘人,錢塘即今杭州。“吳山青,越山青”,寫的就杭州一帶景物。王碧麗是以此懷夫,想念逃亡臺灣的反動丈夫。她那本“變天賬”裡抄錄的詩詞,無不是怨婦思夫、盼望重聚的內容,其中包藏著許多東西。例如“君問歸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漲秋池”,誰問誰歸期了?王碧麗是否裡通臺灣,與其夫存在著秘密聯絡?還有“王師北定中原日,家祭無忘告乃翁”,“王師”是什麼部隊?是否盼望國民黨部隊捲土重來,“###”,北定中原?
秦秀珍爆出了最大新聞。大字報說秦秀珍在接受紅衛兵提審時供認了其家另一大問題:原來杜山非其親生女兒,也不是抱養自醫院或農村。本校前線紅衛兵團副團長,到處出頭露面,非常風光的杜山一向以解放軍軍人家庭出身自詡,其實她是假貨。沒人知道她的親生父母是誰,但是肯定不是好人。當年國民黨敗兵車隊逃亡,遭到解放軍伏擊,她的父母把她拋棄在被擊毀的敵軍大卡車中。
這張大字報的標題是《杜山的生父是國民黨軍官!》
羅進與自己再次懵然邂逅。
羅進沒能看到事情的結局。他在杜榮林家這場災難發展到接近高潮時被趕來追捕的幾個民兵逮住,拖回他呆的那個小鎮,而後即以“不老實接受改造”之罪關進一個臨時拘留所,不久隨一群時謂“牛鬼蛇神”者一起被押往一個看管極其嚴密的水庫工地參加勞動,又一次失去了自由。
3.
兩年後水庫竣工,羅進被放了出來,他重操舊業並尋訪故地,故地早已物是人非。
他去了杜山那所學校,學校已經是另一茬孩子的天下。當年戴紅袖章的那群孩子就像一起鑽入地下似的消失不見了。羅進聽說他們中的絕大多數去了鄉下,他們被稱為“上山下鄉知識青年”,化進田野農舍如鹽巴化入水中。羅進去了杜榮林家的那座小院,羅進看到院裡的兩層小樓依然如故,只是顯得比原先更殘破一些,有一群男孩和女孩正在院中嬉戲吵鬧。這也是另一茬孩子了。
小院裡一個老太婆把一個破臉盆和一個爛鐵皮桶賣給羅進。羅進問她:“以前姓杜的那家人哪去了?”
他說,幾年前他到這裡收過破爛。住這裡的那家人有一個半老婆子,穿一件綢衣服。男主人是個部隊的軍官,女主人是個醫生。
老太婆說:“秦醫生死好幾年了。”
“一家子呢?”
老太婆說,那家人遭災後不久就搬走了,去了閩西三線,走了後沒再回來過。去年她還幫杜家把一封北方來的信轉給他們。
羅進抬起頭看著西邊,西邊一層層山嶺一直迭到雲裡。
羅進決定到閩西去,找姓杜的。世界上還有誰跟這個杜榮林如此多情?他們真是前世修來的冤家,這一切簡直就是註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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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逢劫難(13)
羅進繼續追蹤杜榮林,為的還是尋女。多少年裡,羅進設想過女兒下落的無數種可能,完全沒有想到的就這一種:毀了他一家的戰爭勝利者把她抱進家門,作為自己的女兒撫養成人。羅進突然見到杜山,一眼認出她的那會,杜山穿一件合身的黃軍裝,領著一群學生隨從,像個大陸型號的貴族明星一樣。羅進知道這個孩子肯定被杜榮林寵愛有加,是在勝利者權力的沃土上成長起來的。羅進不知道撞上杜榮林是女兒的災難,還是運氣。浩劫之前,女兒在這個解放軍軍官身邊受到的照料,看來不遜於其他孩子。對羅進而言這卻有另一重意味。
憑什麼她叫杜山?羅進有一種被掘墓刨根斷後的切膚之痛。
羅進知道所謂“三線”是怎麼回事。這是個戰略名詞,大陸的戰略家把福建等沿海地區作為前線,把後邊的中部省區如江西湖南等作為二線,把西部四川等大後方作為三線,每線都有各自的戰略任務。福建省按此模式,也劃分了自己區域的一二三線,然後在列為“三線”的閩西后方山區建立起一些軍工生產企業,以支援沿海前線對敵作戰的需要,這就是所謂的“小三線”建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