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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沿著他的下巴繼續看,同樣是件白色的褂子,上面縫了四顆釦子,中間一顆掉了,所以他每每揮舞鐮刀的時候,她總能從這個角度看見他冒著汗珠子的胸脯,挺白淨的一片。她看得有些臉紅心跳,低頭繼續割水稻。留心腳邊,果然有一顆不知道什麼時候掉下來的扣子。覷了他一眼,果然是和上下一樣的,藏在手心裡捏著,又覺得不妥,放在貼身的袋兒裡,回去再還他。
第42節:撿到一枚紐扣(18)
這麼想著,不小心鐮刀割著了手指,她從睡夢中“哎喲”一聲驚醒,手上仍然是好好的,只是小腿處又沁出了一絲血,鑽心地疼。現在的疼卻有別於剛才的疼。剛才的是現實,現在疼的卻是回憶了。
她一瘸一拐地站了起來,撫平睡皺的床單,走進自己的房間。她抬頭看了一眼自己和鄒雲順的結婚照,是在八十年代初期拍的。那個時候剛剛改革開放,女人都流行燙髮,並且情侶和情侶之間適度的親密是可以讓人接受的。所以鄒雲順摟了她的肩膀,她的頭和他靠得很近。他彷彿想起了什麼似的走到書桌旁邊。臥室這個書桌是屬於她的一個私人領地。她掏出鑰匙開了鎖,從書桌的最裡層翻出一個鋁製的小盒子,不大,像是從前用的鉛筆盒,有些發黑和生鏽。她撫上去,雖然是一絲冰涼的觸覺,可是心卻因此而溫熱了起來。
“吧嗒”一下開啟,裡面有一層用絨布包裹著的一張紙片一樣的東西。下邊是一些鉛筆頭,短得不能再短,參差不齊地排列在那兒,好像當時他們下鄉的生產隊隊員站的佇列,男男女女,參差不齊。
她伸手將那個布片開啟,小心翼翼的。布片掀開,裡面赫然出現的是一張照片,黑白色的。正是許慧茹年輕時和另外一個男子的合影。許慧茹梳著兩條麻花辮兒,滿臉含笑,隔了一些距離是另一個男子。他的長相很清逸,眼睛大而有神,神采奕奕地透著股喜慶勁兒。這幾乎可以算是七十年代中後期的一張結婚照了。兩個人的表情都是含羞帶怯的,都是有情而不敢表,只道是為革命事業走到一塊兒的階級戰友,所以只好隔著一段距離,頭向彼此偏靠著,表明一些隱藏的心跡。這張泛著黃顏色的老照片,彷彿是那個特定年代的積澱,一段段歷史,一個個往事,都凝在這楨照片背後,被歷史的塵土風乾了,變成一點點黃色的斑紋,刻在照片上,抹都抹不去。
有些人,有些事,是無法忘記的。
許慧茹非常困惑地合上布片,仍然按照原來的樣子包好,放進了那個鉛筆盒中。她困惑自己當初所做的決定,既然愛他,又緣何放棄?既然不愛鄒雲順,又緣何為他心內神傷?人都是矛盾而感性的動物,也許為著一個顯示的目標,不得不放棄了許多事情。以前是為學業,而今是為家庭,她不能看著鄒沫有一個破碎的家庭。她苦苦支撐苦苦經營,一生都苦過來了。這興許也是宿命!這面維護家庭完整而不可侵犯的大旗,如今被她舉在手裡,她是下定決心了的,無論如何,鄒雲順不能不顧及這個家!
第43節:撿到一枚紐扣(19)
她將屋子收拾了一下,嘆了口氣,把鄒沫換下來的衣服放到洗衣機裡,準備去洗。看著洗衣機有多出來的好大一部分空間,她想起鄒雲順昨天換下來的衣物也不曾洗掉,回頭去臥室取了過來,習慣性地掏了掏口袋,還好,只空空兒的。
許慧茹近來發現丈夫的口袋裡常常有些莫名其妙的賬單,總是幾百幾千地花銷出去,想問,卻也不知道怎麼開口。他們兩個人的工資向來是許慧茹管理。鄒雲順每個月要上交多少錢做家用,如何分配使用等等一切,許慧茹都算得清清楚楚。最近他升了教務處主任,許慧茹想著男人應該留些錢在身上,便不再過問他工資收入的事,想想該找個時間重新提一提,省得他拿著錢到外面胡亂搞出些讓她心寒的事情。
女人不能讓時間充裕地填滿她的生活空隙。閒下來的時間裡,她們多半喜歡胡思亂想,有時候根本沒有的事,也會被她們想象得憂心忡忡,一副杞人憂天的樣子。
門“吧嗒”一下被擰開了,鄒雲順和妻子許慧茹的目光一相遇,他彷彿有意躲閃似的,在玄關低頭換上拖鞋,然後一聲不吭地走進臥室。許慧茹沒有跟進去,只側著耳朵聽。先是一陣嘩嘩作響的聲音,接著是抽屜被開啟的聲音,然後又是一陣鑰匙旋轉。
臥室裡的一張床把房間分成兩半,在床頭分別有兩張床頭櫃,一張是鄒雲順的,一張是許慧茹的,都分別上了鎖。裡面往往放著私人的信箋和存摺之類的東西。許慧茹猜想他準是將存摺放了進去或是拿了出來。他的錢最近花得很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