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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右衛門,”家康的表情依然平靜如水,他將視線轉向宗矩,“兵法與為人之道本是一途,可對?”
“是。”
“我回到江戶之後,欲把大家召集起來,告訴眾人:萬一天下有事,藤堂和泉守擔任先鋒,井伊掃部頭緊隨其後,堀直寄居中直進。”
“藤堂任先鋒?”
“然後,我告訴政宗,讓他切不可離開將軍左右。這主意如何,你說說?”
宗矩道:“在下不敢妄斷。”
“政宗乃是難得的將才,只要他瞪著一隻眼守護在將軍身邊,天下何人敢妄動?這樣就好,不用擔心。”
宗矩以為家康接下來會說起忠輝,心跳不由得加快。但家康終未出口。
第二日,家康繼續以少有的開朗心緒,盡享田獵之趣。
二十五日從東金到船橋,二十六日到武減葛西。途中遇到百姓,家康便會輕鬆地與他們搭話,問及地裡的收成,及確認先前頒佈的四公六民的賦制有未得到施行。“年賦如何?是輕還是重?”新開墾土地免除七年年賦,其後的三年三公七民。若在七年內將荒地開墾成沃田,實行四公六民,天下民無食之憂矣。
“好生對待農夫。只有農人辛勤勞作,天下才不會忍饑受餓。”家康一有機會便對近侍說教,“天下何為苦?農夫最苦。他們並未得到什麼,只是沒有了戰爭,他們不會身死於戰亂而已。因比,武士應該時刻想著百姓之苦,節儉第一,不可奢侈。”
家康於二十七日返回江戶城,然後在西苑與竹千代同過了六日。這是三代將軍家光最後見到祖父了,但他總是痴痴地望著家康。在這個敏感少年眼中,此時的祖父乃是一棵在陽光下散發著萬丈光輝的巨木。許正因為如此,日後他才命人為家康公畫了十多張像,築建了華麗至極的日光東照宮。此為後話,不表。
臘月初四,家康見伊達政宗已無力舉兵,便離開了江戶。
柳生宗矩奉將軍秀忠之命,負責護送家康回駿府。秀忠許是已知宗矩奉了家康之命,擔當竹千代的師父,才故意把他安排在家康身邊。
返回駿府途中,家康依然頗為快意,有如一條在陽光下暢遊的魚,但他肉身上的疲勞已無法掩飾,此次來回,終令他勞累至極。
家康自己似也感覺到了。他一路在稻毛、中原、小田原停留歇息。至三島時,他說要在此西南八里處的泉頭城舊址造一處隱居之所。泉頭城舊址在堂庭北的清水池旁,在此背對小田原北條氏的山陵建造一處別苑,必是一處名勝。
“又右衛門,你來看看,作為隱居之所,天下再無比此處更佳的了。”
在前往江戶時,家康以狩獵為名考察沿途地形。返回途中,他卻在思量選擇何處為隱居之所。宗矩一邊與家康閒話,一邊徒步跟在轎邊。
若是陽春三月倒罷了,現今乃是臘月中旬,寒風毫不留情呼號而來,清水池四周皆不過一片落寞的荒草地。
來到一處小山腳下,家康命人住轎,讓人在一株萱草的背陰處鋪上毯子,道:“又右衛門,來這裡坐。”
“是。”
“此次與我一起狩獵,有何體會?你覺得百姓都安樂了?”
“是。與亂世比……”
“不會被人殺掉……僅僅如此,便是福澤?”
宗矩不答。人之幸福,並非僅僅與悲慘舊事相比便可感知。
“哦。你要是回答不了,不答也罷。”家康聽著呼嘯的寒風,眯起了眼睛,道,“若領主非良善,不守規矩……”
“哦?”
“我是說年賦。設若他們大肆搶掠百姓,實施惡政……”
“哦……”
“到時百姓應該向何人訴苦呢?若向領主家臣訴苦,不管你如何訴說,他們亦不理會。”
“是。”
“又右衛門!”
“在。”
“我要解決這些問題。若農夫發起暴動,領主自有足夠的力量鎮壓。但是此時的武力,已非防衛之需,乃是欺凌百姓的惡賊所為。”
宗矩聽到這裡,心頭為之一震,“是。此大違武士之道。”
“必須照拂百姓。領主施行惡政,百姓可以直接向將軍提出訴訟。只有這樣,大名才不敢任意胡為。”家康在寒風中蜷縮著身子,目光卻如炬。
柳生宗矩對家康此言不甚明白。為政根本在於慈悲,慈悲乃是佛法胸懷,若脫離慈悲,便不配當政。而且,武士乃是佛祖之子,百姓也是佛祖之子,他們都應受到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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