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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您對使者說,要考慮之後再作答覆,是嗎?我想聽聽您的打算!”
“我當然有打算!”信元可不願在弟弟面前示弱,故意一副鄭重其事的樣子,道:“這裡太熱了,我們到那邊大樟樹下說話。”他領頭緩緩朝樟樹走去。剛才在馬上搖晃得太厲害,他還感到大地在顫抖。
藤九郎信近似乎是拿定主意要和哥哥一爭高低,隨信元到了樹蔭下。信元一屁股坐下:“真熱啊!”
信近緊緊盯著哥哥,毫不示弱:“我並不害怕您去攻打我母親。我只是害怕您加入這場毫無意義的戰爭當中,以致骨肉相殘,白白喪命。您為何不明確拒絕使者?我想聽聽兄長的想法。”話說得大義凜然,卻可明顯看出,他內心最害怕的,還是他母親居住的城池遭到攻擊。
知了在兄弟二人頭頂不知疲倦地叫著。信元心中暗笑,卻道:“你彆著急,先坐下。”
信元心道:藤九郎啊藤九郎,你把父親的弱點可全都學來了。原本聰明清晰的頭腦,卻被感情毀掉了。父親經常說:“一切都是為了水野大業。”可是對於被清康奪走的妻子,他卻始終難以忘懷。他把於大嫁過去,不正是這種情感的表現?被人奪妻卻不記恨,反而將女兒也嫁過去,讓女兒生下的兒子繼承對方家業。如這麼理解,父親倒具有普通武士不可企及的寬厚大度和深謀遠慮。但實際上,這一切不過是出於對妻子難以割捨的情義。藤九郎雖然性情剛烈,在這一點上卻極像父親。
信元看來,信近之言不是在看清時局之後得出的冷靜結論,面是對生母和妹妹難以忘懷。這個世界沒有他想的那麼簡單,情感在這亂世中最是柔弱無力。
“你說是毫無意義的犧牲?”
“對。”年輕氣盛的藤九郎信近點了點頭,繼續道:“我認為參加這種不會給我們帶來任何利益的戰事,並因此加深與松平氏的仇恨,簡直是愚蠢之極。”
“愚蠢之極……哈哈。你這話有意思。依你看,我們應投靠織田氏,還是今川氏?”
“誰也不投靠!我們不是織田,也不是今川,我們是水野!”
“話雖如此,可你看看我的名字。信元的‘信’取自信秀,‘元’則來自義元。”
“若是考慮到這些,不投靠任何一方,方是上策。”
信元厲聲道:“幼稚!一山不容二虎。現已到了兩虎相爭之時,根本無法保持中立,靜觀其變。”他壓低聲音,繼續道:“你可知道,今川氏與足利將軍雖源自一家,卻早已敗落,不過是一心仰慕京都風雅的朽木。而織田氏乃是茁壯成長的大樹,勢不可擋。當這兩棵樹均枝繁葉茂則罷,一旦到了不砍倒其中一棵,另一棵無法生長時……你不該不明白其中道理。”
“我絲毫也——”
“你還不懂?”信元壓住心頭的怒火,苦笑道,“我再說一次。此時咱們都該放下感情。即便是我,也根本不喜歡織田。但一山不容二虎,你只能選擇其一,現在已經到了抉擇之時。”
藤九郎信近往信元身邊靠近一步,大聲笑道:“這便是兄長的深謀遠慮?”
“怎麼?”
“一山不容二虎。哈哈,的確有這樣一句古言。但我也知另一句古言,便是兩虎相爭,必有一傷。兄長明知如此,還要主動加入這場戰事?”
聽信近這麼一說,信元頓時失色。若是往常,信元定會揮刀相向。但現在他乃一城之主,須有包容異議的器量和責任。“哦?還有這樣一句古言……”
信元壓抑住心中愈加強烈的不快,狠勁點了點頭。“可是……藤九郎,當你事前就知哪隻虎會死,哪隻虎會傷時,會怎樣?你還要靜觀其變?”
“兄長您似已知結果?”
“正是。”
“因此我們更不會投靠織田氏。因為……”
信近以為自己能說服兄長,他挽了挽袴裾,也坐到樹下。“要是因為有我們相助,這隻老虎得以輕易取勝,你以為他會怎樣?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酣睡?我們刈谷和尾張接壤,織田氏豈會放過我們?他們要是找藉口向我們出兵,又當以何應對?”
“不錯……”
“因此,我們只能靜觀其變……這是父親大人和眾家臣商議之後的決定。老虎若傷勢嚴重,我們也儲存了實力,老虎便不會輕易攻擊我們。兄長您早就應該明白這個道理。”
任何時代,小國弱藩的悲哀都是一致。或主張投靠這一方,或主張投靠那一方,或主張保持中立,三方整日爭論不休。水野氏自然亦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