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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蓮花燈模糊了,像是一截在跳舞的腰肢。可是莫夕總是擔心著,它就要斷裂開了。她緩緩地轉回頭來,問:
“之後呢?你又見過他嗎?”
“沒有。本來我們約好五月中就去雲南的。但是他四月底就死了。”
“葬禮你可去了?”
“沒有,但我朋友去了。——呃,沒有通知你嗎?”
“通知了……但我當時有事……”莫夕緩緩地說,言詞閃爍。
“唔,你真的是他的女友嗎?”男人想了想,終於開口問。
“當然是,你不相信嗎?我可以拿給你看,我有他小時候的照片,有很多很多我們的合影,有他送給我的圓形徽章,有他寫給我的信……”女孩的反應是這樣地激動,她開始不停地顫抖,聲音又是十分怪異的顫聲。男人注意到了這些,但他的反應很平靜。他說:
“啊,對不起,也許我的話傷害了你,我只是覺得,小悠他並不需要女孩子……”男人的話到此打住了,他低頭又開始吃菜。莫夕呆呆地愣了一會兒,好像被什麼重重地擊了一下,然而卻沒有倒下,只是在想著應對的策略。可是她沒有,確切地說,有關小悠,她並沒有什麼是能緊緊握在手裡的。事實上,她現在連那些信件,連徽章,連合影都沒有,她身上沒有任何他留下的東西,所以她沒有辦法向旁人證明她是他的女友。她緩緩地站起來——她覺得自己是可恥的,心虛地在這裡和一個不相干的陌生人爭辯。她雖然喜歡這些色彩鮮豔,味道濃烈的食物,她也的確需要食物,可是她想她現在必須離開了。
當她已經背向桌子開始邁出步子的時候,身後的男人叫住了她:
“請等等——”
她站住了。
“原諒我說了不適當的話,但是我並沒有惡意。小悠是個我很喜歡的朋友,今天我來了並認識了你,我覺得這可能是延續了我和小悠未盡的交情,請你不要生氣,我們可以繼續說說有關小悠的事,算是對他的懷念吧……哦,他已經死去三年多了!”
男人的話是這樣誠懇,而那句對於小悠的懷念的話,的確是莫夕最想聽到的。倘若說她還覺得這世間還有什麼人是值得她來交往的,那麼應該是和她志同道合的人,而所謂志同道合,應當是和她一樣懷念著小悠的人。這樣的人她一直沒有遇到,除了眼前的這個乾淨又很有智慧的中年男人。
她於是再度坐下。但是很久他們都沒有再說話。他們只是默默地吃飯,喝酒。走出餐館的時候,她忽然對他說:
“我沒有吃飽,還有什麼可以去吃的嗎?”男人看到女孩仰著臉,認真地問他,他此刻確切地知道,這還是個孩子,她的面板還是小姑娘那種粉粉的自然顏色,沒有任何雕琢,而聲音也是稚嫩的,令他覺得清新而美好。
晝若夜房間(4)
他們又去了一間24小時營業的茶餐廳。那裡有女孩兒們喜歡的各種甜品,芒果布丁,西米水果撈,紅豆冰。莫夕看著那些美好的名字,真想把所有的食物都點一個遍。她有太多天沒有好好吃東西了,而又有一種直覺告訴她,她不需要在這個男人面前辛苦地掩飾自己,維持什麼良好的形象。她只是想自然地甚至放縱一些的,不知道為什麼,但她相信,這個男人能允許她這麼做。
她要了五道以上的甜品,男人只要了一杯熱奶茶。甜品一道一道上來,她感到心情慢慢地好了起來,因為那些甜膩的味道的確能夠令人產生滿足感。男人很快樂地看著她吃,慢慢地喝了一口奶茶:
“希望你能把我當朋友,跟我說說你和小悠之間的事,我們能夠交談得坦誠並且舒服。”
莫夕點點頭,她其實當然十分需要傾訴,她太需要傾訴了。她在一個又一個密閉的房間裡度過了一段又一段的時光,她幾乎已經失去了說話和表達的能力。她只有寫,打字的時候,她感到手指很疼,像是裂開一道一道深楚的口子,只是為了能夠傾訴出來。她覺得那種傾訴是這樣的撕心裂肺,有流血有犧牲。都是十分糟糕而又迫不得已的傾訴方式。她當然需要一個人來聽她說,但是這個人一直不存在,而她漸漸從瘋狂變得沉靜,靜的像是陪葬在小悠墳墓裡的一尊人形石膏。她於是說:
“我和小悠一起長大,相伴上學有十幾年。到了很大的時候還喜歡牽著手上學,書包是一個花樣,不同顏色的,我的是粉紅的,他的是草綠的。我們都喜歡藝術和所有令人驚異的東西。所以我們一起做了好多的事。我們一起捏雕塑,給彼此做人體模特這樣畫畫,我們還一起養了一窩小鼠崽,繁殖太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