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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這種禪的精神,這種禪的特殊方法及特殊措辭都是莊子的。禪基本不信任用意義已被決定的言詞,來解釋未決定的真理,這一點莊子已一再言之。“夫道未始有封,言未始有常。”“孰知不言之辯,不道之道,若有能知此之謂天府。”如果我們像一個莊子的學生來跟從鈴木大拙教授,將有充分的證據證明莊子是禪的前驅者。我們在他“禪的佛教”的導言中讀到:“當我說在禪中沒有神,那些虔誠的讀者可能震驚,但這並非意指禪否認上帝的存在;禪是既非否認也不肯定。當一種東西被否認,那否認的本身會有某些未被否認的東西。對於肯定也可以這樣說。禪想超出邏輯之上,禪想找出一種較高的肯定,在那裡沒有任何反比。這使人容易想起莊子的話:‘因是因非,因非因是。是以聖人不由,而照之以天。’莊子很討厭儒家及墨家的是是非非。莊子相信是與非同樣混合於無限的一。對邏輯的否定及萬物與一切反比的齊一,剛好是莊子一切教訓的核心和基礎。”我們再從鈴木大拙讀到關於入定的無用:“入定是人工的偽裝;它不屬於心的天然活動。空中的鳥在哪裡入定呢?水中的魚在哪裡入定呢?它們飛翔,它們游泳。這不夠嗎?”我們再想莊子強調從道是像對自然的方面不知不覺的踐履。莊子說魚相忘於江湖,人相忘於道術。用埃默森派的話來說,對道的跟從,應是沒有著意的努力而自然流出的善。莊子用一種更驚人的說法說:“忘腳,履之適也;忘腰,帶之適也;知忘是非,心之適也。”我們也記起莊子蜈蚣的寓言。蜈蚣動它的諸足,而不知道它怎樣動它們;有一天蜈蚣知道自己有十七對、十九對或二十對足,他便不能再動它們了。人冉在鈴木大拙教授的書中讀到:“禪既非一神的也非泛神的;禪反對所有這些名稱。……禪是一朵在天空中的浮雲。”鈴木教授怕的是那些像一神教或泛神教這樣的字眼,它們的意義可能人各一說,但你愈多界說或爭辯,便帶給你的心更多的迷惑。我們記起有人同樣問及莊子關於道的內在性的問題。如果道是內在於宇宙中,它是在這件東西中嗎?抑或在那件東西中呢?莊子的回答是:“汝唯莫必,無乎逃物。”關於這一切技術的最後結果,鈴木大拙寫:“禪在街上一個平凡人最乏味、最呆板的生命之中,認識在生命之中生活的事實就是過活。禪有系統的訓練那個心去看這一點,它開啟一個人的眼去看那最偉大的神秘,因為它在每天及每小時表演。……”很奇怪,而這是最重要的,莊子也剛好達到同樣的結論。“唯達者如通為一,為是不用而寓諸庸,庸也者,用也;用也者,通他;通他者,得也。適得而幾已,因是已;已而不知其然,謂之道。”
這把我們帶到禪奇怪的最後產物。禪認為它的方法是直接、簡單及實用的。一切禪的訓練,包括入定,是為直接經驗而作的準備。禪是一種突然而來的神秘經驗,和每天的生命及每天的生活密切相關。因此禪終於寄託在簡單的日常生活,視它為幸福的恩賜,而享受它的每一瞬。我想稱它為對生活的感謝,東方存在主義的一種形式。生活的每一種動作都有神秘感。一個禪宗的和尚常以做卑賤的小事為樂。六禍把生命的大部份花在把米搗白,做廚師的助手。有一個著名的禪宗詩人寒山,做廚師助手的工作,從山上把柴薪帶回來,且把他的詩寫在廚房的壁上。(他令人驚奇的簡樸靈性的詩,現在仍然留存。)一箇中國禪宗的詩人高呼:“這是一個奇蹟——我從井裡把水汲上來!”這是禪的生活典型,因為必須如此過活。一個牧童日落時騎在牛背上回家是一個奇蹟。蠅擁,草長,及一個人飲一杯水,也是奇蹟。一個人飲一杯水,不知道水是什麼,也不知道杯是什麼。甚至不知道他自己是什麼,難道不是一件怪事。一個奇蹟嗎?一切生命及一切生活都是奇蹟。人成為一個詩人,不過像那個農夫拭去他額上的汗,而覺得涼風吹他的頭,或像陶淵明差不多用狂喜的心情記錄下早晨在田野中的散步,“朝露溼我裙”。把自己及一切有知覺的存在沒入愉悅和寧靜中,就是佛性的本身。它對於解釋中國山水畫的靈氣有很大的幫助。
【二、罪與業】
“業”在佛的教訓中是指人所負的累贅:生命是一種束縛,充滿著痛苦。受制於憂愁、恐懼、痛苦及死亡。這個世界是空幻的,而人在這個空幻的約束中,和一切造物分享有知覺的生命,繼續積聚行為、言語及業,沉溺於不正當的慾望及精神上種種形式的卑瑣,因此註定要永久墮入輪迴;但人可藉逃出空幻及汙染,藉一種心智或一種直覺的努力,使他自己獲得自由;他可讓他的本心支配他的感覺及一般知識,及辨別心;這樣,那種有限的、為條件所限制的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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