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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出此這樣沒有顧忌的戲謔,可以想見他對方玄成是無話不談的。
因此,看到金之俊和馮銓的復奏,他就先問方玄成:“湯斌為人怎麼樣?”
“敦品勵行,學問優長。”方玄成答道:“不過臣知此人還不深。請皇上召曹本榮來垂詢。”
曹本榮是方玄成的同年,也是備皇帝顧問的七詞臣之一。他是湖北黃岡人,為人講學,與湯斌的氣味很相投,布袍蔬食,清節自勵,講究踐履篤實;待人外冷內熱。他也是研究陽明之學的,但並無門戶之見,纂過一部很有用的書,叫做《五大儒語錄》。
五大儒是程頤、朱熹、陸九淵和明朝初年的薛瑄及後來的王守仁。程、朱、薛是一系統,陸、王又是一個系統,而兼尊並重,正與湯斌的主張相同——他的行輩較高,湯斌很受他的益處,論關係是在師友之間。
因此,皇帝召見曹本榮,自然對湯斌是有利的,但是他也並不是阿私所好,說的都是實話。
聽到趙大夫人罵賊而死的故事,皇帝頗為感動,“原來是節母之子!”他說,“有母如此,其子可知!”
“皇上聖明,”曹本榮提到“敬陳史法”疏,“湯斌本意,為萬世綱常著想。詔求直言,為巨者,自當仰體皇上求治之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至於湯斌本人,言行必符;縱有鰻直的話,伏乞皇上察其本心,恕其愚直。”
“當然,當然。”皇帝看著方玄成說:“樓岡,你看怎麼辦?”
“湯斌的本意在砥礪氣節;皇上欲求氣節之士,以為忠義之臣,這正是獎勵激勵的機會。”
皇帝天資英敏,一聽這話,立刻就懂了,輕輕拍著御案:“說得對!你們去把'奇書網整理提供'湯斌找來!”
於是曹本榮回去找著湯斌,帶到南海子去見皇帝。看他神態靜穆,舉止端謹,皇帝便覺得他是個學養有素的有道之士;等問到家世、經歷和學問,更覺得他人情練達,襟懷寬闊,抱著濟世救人的弘願。當時便感到躊躇,不知是讓他留在京裡,擔任作育人材的職司,還是放出去做一個堪為榜樣的地方官?
不論怎麼樣,當時總是高興的;皇帝不但獎許他的忠誠,而且還安慰他,不必對金之俊和馮銓介意。皇帝非常通達,很坦率地說:“金之俊、馮銓問心有愧,為他們自己留地步,不能不說你‘獎逆’。尤其是馮銓的話,都是有作用的;不過我另有看法,他說:”人有優於文而無能無守的,有短於文而有能有守的;南方人優於文而行不符;北方人短於文而行或善。‘這句話是在攻擊陳名夏,樹立南北門戶。照我看,他自己就是’優於文而行不符‘,不過我也不能因人廢言,他勸我’取文行兼優者用之‘,這話更不錯。“
“是!”湯斌答道,“皇上虛己以聽,是則臣下不肯直言,就更有負聖心了。”
“‘虛己以聽’四個字談何容易?不過,我也總要多想一想推求本心,辨個是非。朝廷立賢無方,只要不立門戶,不分地域、不挾私嫌、不作苛評,你們的話,我無有不聽的!”
對這四個“不”,湯斌很冷靜地反省了一下,一樣都不犯,因而此心更覺泰然。同時,回到國史院,依舊孜孜不倦地做他的學問,並不因為皇帝召見,大為嘉許而稍有得色。
唯一的改變是,他在國史院中的工作更勤奮了。他原來做分內撰述清朝國史的工作,就定了一個宗旨,要把前明抗節致命的忠臣義士的事蹟,儘量保留下來;現在面奉皇帝的溫諭,益發無所顧忌,就事論事,振筆直書。但是每一篇稿子完成,送到長官那裡核閱時,總被刪改得一塌糊塗;湯斌每每據理力爭,爭不過就只好自己錄下一個副稿,作為史料,留待將來修明史的參考。
到了秋天,他的職位應該要調動了。京官中清秘之職及御史,給事中等言官,在升遷上,一向優於六部的司官;進士點為庶吉士,教習期滿,照例授職為編修或檢討;編檢第一次升官,名為“開坊”,往往升詹事府的中允,或贊善,七品官升為六品,以後就是五品的侍讀、侍講、庶子、洗馬等等;四品的待讀學士、侍講學士、國子監司業等等;再以後就是三品京堂、二品的內閣學士,一路扶搖直上。但六部的司官,如五品的員外,便須轉九階,方得成為四品的通政使參議,因而有“九轉丹成”的嘲濾。
而湯斌的“開坊”,是由從七品一躍而為正四品——自順治十四年起,定下一種“內升外轉”的制度,清秘之官,升官外調,規定編修,檢討外用為各行省巡守一方的按察副使,也就是府以上的“道”。
順治十二年九月,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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