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掖庭之中,但知有忠賢,不知有陛下;都城之內,亦但知有忠賢,不知有陛下。即如前月忠賢已往涿州,一切政務必星夜馳請,待其既旋,詔旨始下。天顏咫尺,忽慢至此,陛下之威靈,尚尊於忠賢否耶?陛下春秋鼎盛,生殺予奪,豈不可以自主;何為受制於麼魔小丑,令中外大小惴惴,莫必其命。伏乞大奮雷霆,集文武勳戚,敕刑部嚴訊,以正國法。
這個彈章一上,接連上疏攻魏忠賢的,不下一百多人。魏忠賢頗為恐懼,但終以“奉聖夫人”客氏的力量,蠱惑熹宗,竟得無事,而魏忠賢跟東林的結怨,則到了勢不兩立的地步。
其時遼東經略熊廷弼正罷職待罪,他本無罪,是受人的傾軋排擠。在他當御史時,對東林並不和睦;而東林君子,反以熊廷弼有膽略,知兵事,有守遼之功,頗為看重。於是由於馮銓與熊廷弼有仇,勸魏忠賢借熊廷弼興大獄,殺異己,把楊漣等人竟牽連羅織在內了。
這是出於閹黨徐大化的建議。魏忠賢的意思,本想加以別的罪名,徐大化認為不如指楊漣等人受了熊廷弼的賄,事涉封疆,殺他們更加容易。魏忠賢深以為然,指使錦衣衛北鎮撫司的主管許顯純,逮捕楊漣、左光斗、周朝瑞、魏大中、袁化中下獄,指楊、左受賄二萬銀子,其餘亦多少不等。
閹黨的手段極其惡毒,先“追贓”,五日一追比,等“贓銀”追出來以後,再送到刑部治罪。東林君子,無不清貧,哪裡來這筆“贓銀”繳納,因而每隔五天,便受一次毒刑——明朝錦衣衛的鎮撫司,是個暗無天日的地方,所以都被拷打得體無完膚。史可法曾經花了五十兩銀子,買通獄卒,入監見了他的老師左光斗一次,所見到的,已是“面額焦爛,不可辨;左膝以下,筋骨盡脫”了。
其時群情憤激,甚至有痛哭流涕的;於是孫奇逢置了一個大櫃子,上面貼一張紙條,寫的是:“願救左公者,納銀此中。”左光斗對於京畿有許多善政,老百姓感思圖報,踴躍輸將;三天工夫就捐到了好幾萬銀子,但趕到京師,已經來不及了。最為閹黨所切齒的楊漣、左光斗、魏大中三人,已經死在獄中。楊漣死得最慘,土囊壓身,鐵釘貫耳;時間正在鑠土流金的七月裡,隔了幾天才能進獄收屍,屍首已腐爛,面貌不可復識。
喪事是由孫奇逢一手所經理。以魏忠賢的勢焰熏天,孫奇逢敢作此舉動,真可說是不怕死了!但孫奇逢自道是宮內大監多為近畿同鄉,暗中為他多方調停,才不致被禍。結論是好人到處都有,公道終在人心;所以在任何黑暗惡劣的情況之下,都不必灰心,只要勇往直前,行心之所安,自有否極泰來的一天。
非常可惜的,孫奇逢只講了這一些親身經歷,便已去世;還有許多珍貴的史料,竟未能傳給湯斌。
在山中料理完了喪事,湯斌才回家鄉。第二年主修了一部《睢州志》,家居讀書養親,到了康熙十七年,詔舉博學弘詞,左都御史魏象樞和湯斌的同年,副都御史金釒求,交章相薦;詔命下達之日,州官親自上門敦請。湯斌這年已五十二歲,想起軒太夫人的訓誡,決定入徵出山,拜別繼母,入京應徵。一到就住在那座野廟中,除了偶爾訪晤魏象樞這些少數講學的朋友以外,從不參加酒食徵逐的應酬。
此外就只像陸隴其、萬斯同等人,慕名來訪,除談學問以外,沒有一句話及於利祿。其中有一個是同鄉舊交,過從較密。此人姓宋,單名一個犖字,號叫牧仲,河南商邱人,是大學士宋權的兒子。
宋權是前明天啟五年的進士,崇禎十七年當到順天巡撫,駐於密雲;到任第三天,李自成陷京師,崇禎帝殉國。宋權不敢棄官自全,用計殺了李自成的部將黃錠,維護地方治安。多爾袞入關,命宋權仍舊當順天巡撫,在任內上了一道有名的奏疏:
舊主御宇,十有七年,宵表旰食,聲色玩好,一無所嗜。不幸有君無臣,釀成大亂,幸逢聖主殲亂復仇,祭葬以禮;倘蒙敕議廟號,以光萬世,則仁至義盡,天下成頌。
因此,清朝諡崇禎帝為“莊烈憋皇帝”,陵寢名為“思陵”。宋權在同一奏疏中又說:
明朝軍需浩繁,致有加派,有司假公經私,明徵多怖暗徵,公派外有私派,民團已極!請照萬曆初年為正額,其餘加增,悉予蠲免。
明朝末年在田地上的加派,搞成老百姓不得不棄田而逃的怪現象,一方面田地荒蕪,連年災荒;一方面鋌而走險,為流寇所裹脅,所以宋權這一建議,實在是經世濟民的謨猷;多爾袞欣然嘉納,而天下有多少人受惠於宋權這一番話的,已無從估計。
到了順治四年,宋權擢升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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