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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人買花在八十年代被視為奢侈。被極左思潮強化過的人性中的粗礪、齷齪、冷酷,扼殺了人之常情。到了九十年代,面對或求溫飽或求小康的十二億人,面對“全民皆商”的大潮,背井離鄉的打工仔打工妹,“大款”和“小蜜”,商人和棄婦,研究生兼“三陪”女郎,再談婚姻的基礎,愛情的培育,大概也有點奢侈。有人根據馬斯洛心理學把文學分為“求生存的文學”和“求豐富的文學”,諶容的作品,當然是在人的精神世界裡求豐富,求高尚,求生存的質量。目前這類小說很難出現力作,還顯得曲高和寡。人家讀小說是為了輕鬆消閒,不是為了讓你諶容出難題考問他的靈魂使他不得安寧。
不惜歌者苦,但傷知音稀。
“幽默家到處都找到笑和悲”
1986年一開始,諶容就丟擲了兩篇小說:第一期《天津文學》上的《走投無路》,第二期《人民文學》上的《減去十歲》。有些讀者大惑不解,甚至不無惋惜:怎麼塑造了“東方女性”陸文婷的諶容,也變成怪腔怪調、油腔滑調的西方荒誕派了?
其實,諶容既能寫悲劇,又能寫喜劇和鬧劇,嬉笑怒罵皆成文章。《人到中年》一下子為當代文學畫廊貢獻了兩個典型——陸文婷和秦波,後者身上就閃爍著諶容的幽默天性和諷刺才能。諶容用嘲弄的目光打量著秦波的髮式、服裝、眼神,用諷刺的語調描摹她那一聲“我的同志喲”的口頭禪,她從黨史上輕敵的教訓談到為焦部長成立手術小組研究手術方案的必要,特別是她踏進陸文婷的病房,面對剛被搶救過來的危重病人的一系列誇張的動作,開口焦部長閉口時髦套話的滔滔不絕,活畫出一個趾高氣揚、目中無人、自我感覺良好,對人似是而非的“馬列主義”、對己地地道道的“封建特權主義”的高幹夫人的派頭兒。沒有讀過《人到中年》的人聽到“馬列主義老太太”的雅號也能心領神會地朗聲大笑,讚歎作者藝術目光的穿透力和藝術思維的高度概括力,佩服作者筆致的辛辣。
在諶容的大部分小說中都融進了善意的戲濾或冷峭的嘲弄。她發表在1981年第四期《當代》上的《關於仔豬過冬問題》就是大家公認的短篇力作,絕好的諷刺小說。關於仔豬過冬問題,從市委書記到大隊支書,層層佈置,層層瞎指揮,但通知一旦傳達到精細的郭大媽承包的豬場裡便成了多餘的廢話。只要看看書中每一小節的標題,就不難感到小說的韻致,明白它不僅僅是在諷刺官僚主義:“追悼會上同兒多著呢!”“沒兒子不成!”“不就那五塊錢補貼嗎?”“上邊走什麼調,咱就編什麼詞兒”!至於《真真假假》,那更像是一出鬧劇;《獻上一束夜來香》裡則是俏皮話連篇;《懶得離婚》裡的“神仙會”上的“名人軼聞,歌星走穴,球場風波,香菜三塊錢一斤”足以讓讀者領教到記者們“嘴頭上的才華顯露於”記者部的“例會”上。
而《走投無路》和《減去十歲》,是諶容幽默風格的集中展示,也是她的小說中諷刺藝術水平的主要代表。在這兩部小說裡,諶容不再拘泥於傳統的現實主義對現實生活圖景進行如實描繪的約束,採用了新的著數,主要是運用了怪誕的手法。毫無疑問,這是受到了西方現代派文學的影響和啟發。但諶容不是脫離中國現實地作“形而上”狀,用西方的文學觀念和表現手法圖解西方的哲學觀點,表現“高於現象世界”的“抽象本質”,讓人感到既“隔”又“玄”看不懂。諶容的全部創作不曾片刻離開中國現實生活的土壤。她變換手法只是為了更自由地運用十八般武藝把她從現實中捕捉到的矛盾表現得更突出,更強烈,用更簡潔的筆墨包容更多的、或被傳統寫法不易容納的東西,使小說內涵豐富,主題多義,一箭多雕,鋒芒四射,又親切曉暢。
諶容寫工廠改革的作品不多,但她的《走投無路》對“南鋼”無縫廠廠長王光泰命運的概括,觸及了當時政治體制、經濟體制和幹部體制改革中重大而又棘手的課題,打動了廣大企業家讀者的心絃。書記鍾漢生選拔王光泰做廠長的標準是他有無後臺,有無上層關係,能否給自己安全感。王光泰什麼都不幹受到賞識,剛乾出一點成績就被撤了職,這就是我們現實生活中原本存在的怪誕因素;心胸狹窄、嫉賢妒能的王倫遺風,唯我獨尊、夜郎自大的傳統心理,“有權能使鬼推磨”的權力拜物教,都是東方現代怪誕小說產生的基礎。諶容對這些怪現狀的譏刺,既顯示了《走投無路》的現實意義,也證明這樣的小說是我們地道的“國貨”。諶容還借“嘰哩咕嚕布”的“第一號種子作家”“柯爾柯爾卡”(我懷疑這個名字是這位精疲力盡、病病歪歪的“智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