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鎖住跟鎖住他媽還是窮得叮哩噹啷響,也不像話,回頭叫資本家看笑話。說咱們這四百人家的大屯子,連一個農會主任也養活不起。“老孫頭說得屋裡的人都笑了。
①難聽。
“你這老傢伙,沒看見咱們一家子都穿上了嗎?”趙玉林說著,一面拿起一片白菜葉子伸到碟子裡頭蘸大醬。老孫頭再嘮了一會閒嗑,告辭出來,趕車走了。
鎖住和鎖住的娘,都穿了一件半新不舊的白洋布衫子。趙玉林把自己列在三等三級裡,分了一些破舊的東西,他屋裡的看著人家揹回一板一板的新布,拿回一包一包的新衣,著忙了。下晚,她軟和地對趙玉林道:“人家說:咱們算一等一級,該多分一點,光分這幾件破舊衣裳,咋過冬呀?”
“能對付穿上,不露肉就行。‘滿洲國’光腚,也能過呀。”趙玉林回答她。鎖住他媽,是一個溫和馴順的娘們,多少年來,她一聲不吱,跟趙玉林受盡百般的苦楚。在“洲洲國”,常常光著腚下地,這是全屯知道的事情。因為戀著他,她心甘情願,毫無怨言。如今他當上主任,人家說,鎖住他媽出頭了。主任是啥?她不摸底,光知道趙玉林當上主任以後,天天起五更,爬半夜,忙的淨是會上的事情,家事倒顧不上了。水沒工夫挑,梢條也沒工夫整,頭回整一天,擱在河沿,壞根給燒了。她的日子還是過得不輕巧,但是她也心甘情願,毫無怨言。她戀著精明強幹而又心眼誠實的老趙,他是她的天,她的命,她的一切,她的生活裡的主宰。趙玉林說:“不露肉就行。”她也想:“不露肉就行,要多幹啥?”可是今兒趙玉林因為農會事情辦得挺順利,心裡很舒坦,而且覺得他的女人真是一個金子不換的娘們,他怕她心眼不樂,撫慰她道:“你彆著忙,老百姓都有了,咱們就會有的。”
他又覺得近來自己太不顧及家裡事情了,頭回整的梢條被人點火燒掉以後,沒有再去割,天天東借西湊,叫她犯難。他決心第二天再去割梢條,借一掛車,割完往家裡拉,免得再出啥岔子。
19
打過柴火以後的第二天清早,趙玉林牽著三匹馬,到井臺去飲。劉德山迎面跑來,氣喘吁吁對他說:“你還飲馬哩!”
“咋的?”
“起鬍子了。韓老六兄弟韓老七帶一百多人,盡炮手,到了三甲屯。鬍子都白盔白甲,說是給韓老六戴孝,要給他報仇。你倒挺自在,還飲馬哩,屯裡人都亂營了。”劉德山說完,就匆匆走了。趙玉林聽到這話,慌忙翻身騎上一匹兒馬子,牽著那兩匹,一溜煙地跑回家裡,拴好馬匹,拿起鋼槍,跑到工作隊。蕭隊長正在一面搖動電話機,一面吩咐張班長,立即派兩個能幹的戰士,到那通三甲的大道上去偵察。
“來得正好,”蕭隊長把耳機子放在耳邊,一面招呼趙玉林:“快到屯子裡去,叫大夥都不要驚慌,不許亂動。咱們屯子裡不亂,來一千個鬍子也攻打不下。電話咋不通?”蕭隊長說著,放下耳機,又搖機子。
趙玉林從工作隊出來,從屯子的南頭跑到北頭,西頭走到東頭。他瞅見好些人家在套車,好些人抱著行李捲,在公路上亂跑。
“大夥不要亂跑,別怕,鬍子打不過來的,怕啥?蕭隊長打電話上縣裡去了,八路軍馬溜①開來了。”他一面走,一面叫喚,人們看見趙主任不光是不跑,還來安民心,便都安下心來了,有的回去了。
①快。
“你們回去,快快拿起扎槍,洋炮,跟工作隊去打鬍子。”趙玉林叫著。
電話打不通,蕭隊長把耳機子使勁摔在桌子上,說道:“電話線被切斷了。”他從桌邊站起來,皺著眉頭,在屋裡來回地走著。他小聲地自言自語道:“只有這麼辦。”往後又大聲叫道:“張班長,快借一匹馬,上縣裡去,叫他們快派兵來,來回一百里,要在八個鐘頭裡,趕到三甲的附近。”
他從衣兜裡掏出小本子,撕下一頁,從劉勝上衣兜裡抽出一支自來水鋼筆,用連筆字寫道:縣委,十萬火急,三甲起了鬍子,約五十來個,槍馬俱全,即派一連人增援。此致布禮。蕭祥。九月三日。
張班長拿著信走了。人們三三五五都到工作隊來了,有的來打聽訊息,有的來尋問主意。白玉山走了進來,在門邊坐下,槍抱在懷裡。
“起了鬍子,你知道嗎?”蕭隊長問他。
“早準備好了。”白玉山回答。
“準備好啥?”蕭隊長問他。
“水來土掩,匪來槍擋。咱們把鋼槍、扎槍、洋炮跟老母豬炮①,都準備好了。”
①一種土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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