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部分(第1/4 頁)
郭全海看見他們的樣子和氣色,早猜著九分。他笑一笑,跳下地來,跟著他們到西屋,劉桂蘭氣得胸脯一起一落,站在郭全海跟前,仰起臉來,噘著嘴巴子,半晌說不出話來。小豬倌站在她身後,臉上也不大好看。還是劉桂蘭首先開口:“郭團長,你們這算啥?大夥起早貪黑,抱著辛苦鬥封建,你好不自在,跟大地主的渾小子喝酒。你學張富英的樣,半道妥協吶?”
郭全海笑著,小聲地跟劉桂蘭嘮了一會。她這才明白,氣也消了,點一點頭,跟小豬倌合計一下,就說:“走,咱們別管爺們的閒事,反正他自己要負責任。”說完就帶領兒童和婦女走了。
杜大小子的臉嚇得煞白,躲在裡屋,不敢出來。郭全海回來,還是陪著他喝酒,也不知道他又喝子幾樽。那小子喝得多了,就哭鼻子,這是他的老毛病。他捏著酒樽哭訴他的後孃壓迫他,支使他幹這幹那,叫他喝稀的,穿破的。他說:“‘滿洲國’垮臺的那年冬天,我沒鞋子穿,外頭下大雪,她叫我出去餵豬,小腳趾頭也叫凍掉了。我那小兄弟舒舒坦坦躺在炕頭上,還沒醒來,我進屋去切豆餅餵馬,老母豬出來罵我:”你安的啥心?他剛睡著,非把他吵醒,消停點不行?‘我媳婦死了,他們不給我續絃。我早料著,那份家當沒有我的份。使勁鬥吧,把他們鬥得溜幹二淨,我也不心痛。“這時候,郭全海插嘴問道:”你後孃有小份子錢嗎?“
“那還能少?咱們家的乾貨都是她的小份子錢。”
郭全海又故意問道:“她這份錢,日後打算給誰呀?”
“還不是給我兄弟。”
郭全海噙著菸袋,從容地又追問一句:“你真沒有份嗎?”
“咱還能有份?”
郭全海湊近他身邊,小聲問他道:“你可知道你們家的金銀擱哪兒?”
“你說啥呀?”杜大小子端著的酒樽裡的酒直往外淌。郭全海說:“金子銀子擱哪兒?”
“金子可不知道。”
郭全海緊接著問道:“銀子呢?”
“聽老母豬說過:”去到地裡山丁子樹下去瞅瞅,別叫野豬啥的給扒開來了。‘“
“哪兒的山丁子樹?”
“那可不知道。”
看他喝完第三棒子酒,郭全海打發他走了。他吆喝小組上的人,到農會開了一個小組會。小組派定郭全海和老孫頭,去問杜善人。又派白大嫂子和劉桂蘭去問杜家的女人。杜善人還是那些話:“你們看我還有啥呢?再也沒有了,啥都拿出來了。”問得急眼的時候,杜善人明誓:“我要再有啥不往外拿,天打五雷轟。”
老孫頭笑著說道:“不說也不行呀。人家早替你說了。你大小子上郭團長那兒坦白了。”
低著頭的杜善人聽到這兒,冷丁吃一驚,抬頭紋①上,漫著汗珠子。過一會兒,他又平靜了。郭全海跟老孫頭說一陣小話,老孫頭就說:“山丁子樹下埋的啥?只當咱們不知道?”
①額上皺紋。
杜善人睜著細長的眼睛。但還是反問一句:“你說啥?”
老孫頭笑眯左眼說:“我說山丁子樹下,你埋的啥?”
杜善人瞅一瞅老孫頭,完了又瞅一瞅郭全海,看他們到底知道不知道。郭全海笑笑說道:“帶我們去起,還能明明你的心。要不趁早說,咱們起出來,你過就大了。好吧,老孫頭,他要是不說,咱們也不必勉強,你帶他走,叫他大小子來吧。”
杜善人走到門邊,又迴轉頭來問道:“他瞎編些啥?”
老孫頭反問:“誰?”
杜善人說:“我那傻兒巴咭的小子。”
老孫頭眯著左眼說:“他說呀……咳……”才說這一句,看到郭全海衝他使眼色,連忙改口,影影綽綽地說道:“他麼?可也沒說啥。只說:在山丁子樹……”
老孫頭話沒說完,郭全海故意讓杜善人覺察似地對老孫頭使了一個眼色,並且連忙插嘴說:“啥也沒說。”
老孫頭會意,也笑眯左眼說道:“嗯哪,真沒說,你放寬心。”
這麼一來,杜善人倒不寬心了。郭全海的眼色,車老闆子的影影綽綽,吞吞吐吐的言語,山丁子樹,叫他懵頭了。他遲疑一會,走到門邊,又停頓了。腳往門邊邁兩步。又說:“好,咱們去吧。今兒咱累不行了。明兒去。”
郭全海怕他再變卦,連忙說道:“要去今兒去。”
杜善人退了回來,坐在炕沿,腦瓜耷拉著,慢慢兒說道:“實在累不行,走不動了,明兒去吧。”
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