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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副局長倒是樂得清閒,天天神仙般坐在辦公室裡,一杯茶,一支菸,處變不驚的樣子。書法練得更勤了,檔案櫃上的舊報紙被他用得一張不剩,又去找局辦秘書要。秘書開玩笑說:“何局長,照您這樣練下去,領導們怕是要自己掏錢買茶葉了。”何副局長笑笑道:“我拿家裡的茶葉抵你的報紙,怎麼樣?”
第125節:閒人(22)
第二天何副局長還真的給局辦公室拿來幾包茶葉,害得秘書羞愧不已,說:“何局長,我跟您開玩笑的,您還當了真?”何局長說:“這是應該的嘛。這段時間我天天拿局裡的報紙練字,字比以前有所長進,拿到市裡的書法展上弄了個二等獎。”秘書抱了拳,說:“恭喜何局長!那獎品呢,又是什麼?”何副局長說:“就是給你的茶葉呀。”
秘書這才稍稍心安了些,說:“原來這報紙賣錢換茶葉是換,何局長練了字獲獎換茶葉也是換,都不虧。”
有人老往別的領導那裡跑,唯獨不登何副局長的門,偶爾碰上何副局長,心裡難免發虛,也拿何副局長的書法來搪塞他。何副局長就顯得很自豪,談自己是怎樣得的獎,興致勃勃的樣子,好像壓根不知道局裡的風雲變幻似的。
見何副局長不厭其煩地跟人說自己的書法,孟不覺就在心裡暗暗佩服他,覺得他真有定力。全域性上下人人自危,都吃了鼠藥一般,驚惶失措,上躥下跳,唯有他能如此淡定自若,也確實難能可貴。
這天傍晚,孟不覺有事在處裡多打了兩個電話,出門時已是暮色蒼茫,人去樓空。恰好這兩天電梯出了故障,孟不覺只得走路下樓。到得局長們上班的那一層,見何副局長的辦公室亮著燈,猜想肯定又是喬老頭在搞衛生。陡然想起那次在何副局長辦公桌臺板下見到的那兩句詩,尋思局裡就要重新洗牌了,何副局長是繼續留在局裡受李副局長領導,還是另有安排,也將見出分曉,那麼他臺板下還會是李商隱那兩句詩嗎?
孟不覺忽然心生好奇,轉身朝何副局長辦公室走去。
果然喬老頭正撅著個屁股,在起勁地拖著地板。孟不覺藉口要給何副局長送份資料,跟喬老頭打聲招呼,來到何副局長辦公桌前。不想李商隱那兩句“秋陰不散霜飛晚,留得枯荷聽雨聲”的名句已經不見,換了另外一幅字。原來是四句話:
千峰頂上一間屋
老僧半間雲半間
昨夜雲隨風吹去
到頭不似老僧閒
孟不覺好像在哪裡讀到過這麼四句話,敲敲額頭,慢慢才想起是歸宗志芝庵禪師的偈語。其實字面上的意思也淺顯,不難理解。只是何副局長為什麼要換上這麼一幅字壓在這裡呢?他該不會是無意為之吧?
說這四句話是偈語,還不如說是古人用徽墨作的畫,意境幽遠。多讀兩遍,才在詩裡讀出一份禪意來。你瞧峰頂巍峨在上,雲捲雲舒,風來雨去,唯有老僧氣定神閒,絲毫不為所動,那份悠然,那份自在,心知便是。孟不覺暗想,何副局長是不是以老僧自比,任你官場翻雲覆雨,我自巋然不動?這也太不容易了。能修煉到何副局長這樣,久處官場,還能看破仕途,做到寵辱不驚,去留無意,實在要些功夫。
喬老頭拖完地,又洗了拖把回來,見孟不覺還站在何副局長辦公桌前,便笑道:“在看什麼好東西,如此入迷?”孟不覺說:“在看何副局長的書法作品。”喬老頭說:“你是說何副局長今天換上的四句話?”孟不覺說:“是呀,這詩還挺有意思的。”喬老頭說:“什麼意思?”孟不覺就把自己剛才的想法說了說。
喬老頭將拖把支到窗臺外面掛好,回頭說:“就你說的這麼簡單?”孟不覺望著喬老頭,說:“你是說,我還沒領會出何副局長的真意?”喬老頭笑而不語,手按在門邊的開關上,準備關燈。孟不覺只好離桌,出了辦公室。
下樓時,孟不覺又問喬老頭,何副局長書這四句話,到底是啥用意。喬老頭依然沒作正面回答,說了趙州和尚的故事。
趙州和尚正在禪院講經,忽然來了兩位僧人,趙州和尚問其中一位,你以前來過禪院嗎?答曰,沒有。趙州和尚說,吃茶去。又問另一位,你以前來過禪院嗎?答曰,來過。趙州和尚又說,吃茶去。旁邊的院主奇怪,說沒有來過的請他吃茶去,來過的也請他吃茶去,到底是何意?趙州和尚喚聲院主,院主馬上應諾道,在。趙州和尚接著說,吃茶去。
故事說完,已來到大門口。兩人住的不是一個地方,喬老頭朝孟不覺揮揮手,溶入暮色之中。孟不覺在原地痴了痴,才轉身朝自家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