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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利米國立學校的男孩們能看見我,看我駕馭馬車、搬運煤袋的樣子;看我在漢農先生休息兩條腿時,包攬一切的樣子。我希望他們能看見我推著手推車走進南方酒吧,跟漢農先生、帕姨父和比爾。蓋文坐在一起喝檸檬水的樣子,漢農先生、帕姨父和我是一身烏黑,比爾。蓋文則是一身雪白。我想讓全世界的人都看看漢農先生讓我留下的小費,四個先令,加上他付給我的上午的工酬,一個先令,總共是五個先令。
媽媽在爐子邊坐著,當我把錢交給她時,她看著我,錢掉到她的腿上,她哭了。我有些莫名其妙,因為錢應該使人快樂呀。瞧瞧你的眼睛,她說,到那面鏡子前瞧瞧你的眼睛。
我的臉烏黑,眼睛比以前更糟了。眼白和眼瞼全紅了,黃色的眼屎滲到眼角,流到下眼皮上。稍過一會兒,眼屎就變硬了,得摳或洗才弄得下來。
媽媽說到此為止了,不要再跟漢農先生幹了。我想說漢農先生需要我,他幾乎不能走路了,我今天早上不得不把所有的活兒攬下來,我趕車,用手推車搬運煤袋,然後到酒吧裡坐坐,聽人們談論隆美爾和蒙哥馬利哪個更棒。
她說她很同情漢農先生的不幸,但我們也有自己的不幸,她目前最怕的,就是一個在利默里克的街道上跌跌撞撞走路的瞎兒子。你險些因為傷寒喪命,這就夠糟的了,現在還想再把眼睛弄瞎嗎?
此刻,我忍不住哭了,這是我成為一個真正的大老爺們,為家裡掙錢的機會呀。爸爸不寄錢,電報童也從來不登我家的門。我忍不住哭了,因為星期一的上午,要是沒人幫漢農先
生把煤袋拖到車邊上,再用手推車搬運進別人家裡,他該怎麼辦呢?我忍不住哭了,因為他跟那匹馬是那麼親密,管它叫親愛的,他自己又是那麼和藹可親。要是漢農先生不把它牽出去遛遛,我也不能把它牽出去遛遛,那匹馬該怎麼辦呀?沒有燕麥、乾草和偶爾的幾個蘋果,它會餓死嗎?
媽媽說我不該哭,這對眼睛不好。她說:以後你就知道了,現在我只能這麼對你說,以後你就知道了。
她為我洗了洗眼睛,給了我六便士,讓我帶小馬拉奇去利瑞克電影院看鮑里斯。卡洛夫主演的《吊不死的人》,再買兩塊“克里夫”太妃糖。眼裡往外滲著黃色的眼屎,看銀幕很不方便,小馬拉奇只好當我的解說員。周圍的人叫他別出聲,他們想聽清鮑里斯。卡洛夫在說什麼。小馬拉奇回過頭對他們說,他只是給他的瞎哥哥幫忙。結果,他們把負責人弗蘭克。高金叫來了。他說要是再聽到小馬拉奇說一句話,就把我們兩個都扔出去。
沒什麼大不了的,我有辦法,先把一隻眼睛裡的眼屎擠出來,弄乾淨,用它看銀幕,然後再把另一隻眼睛擠乾淨,這樣來回輪換著,擠,看,擠,看,到頭來,看到的東西都是黃黃的。
星期一早上,漢農太太又來敲我家的門。她問媽媽,弗蘭克能不能去一下煤場,告訴辦公室的人漢農先生今天不能上班了,他得去醫生那兒看看他的腿,明天他一定來;今天不能送的煤,明天一起送。漢農太太現在總叫我弗蘭克,是的,一個能送成百上千磅煤的人不應該再叫弗蘭基了。
辦公室裡的人說:哼,我想我們對漢農夠忍讓了。你,叫什麼名字?
邁考特,先生。
告訴漢農,我們需要一張醫生的便條,你明白嗎?
我明白,先生。
醫生告訴漢農先生,他必須去醫院,不然會惡化成壞疽,那醫生可不負責任。救護車拉走了漢農先生,我的這番大事業就此結束了。現在,我又跟利米國立學校的其他孩子一樣白了,沒有平板車,沒有馬,沒有帶回家交給媽媽的先令。
幾天後,布瑞迪。漢農來我家,說她母親想讓我去看看她,跟她一起喝杯茶。漢農太太在爐子邊坐著,她的一隻手擱在漢農先生的椅子上。坐吧,弗蘭克,她說。我隨便找張廚房的椅子坐下。她說:不,坐在這兒,坐在他的這把椅子上。你知道他有多大年紀嗎,弗蘭克?
啊,他一定很大了,漢農太太,他一定有三十五歲了。
她笑了,露出一口漂亮的牙齒。他已經四十九歲了,弗蘭克,這種年紀的人,腿不該是這個樣子的。
是不該,漢農太太。
你知道你跟著那輛平板車,讓他很高興嗎?
我不知道,漢農太太。
你讓他很高興。我們生了兩個女兒,布瑞迪你認識,凱瑟琳在都柏林當護士。但是我們沒有兒子,他說感覺你就是他的兒子。
我覺得眼睛一陣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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