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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倒土豪劣紳’旗號,其實真的土豪劣紳,早已變做黨人了,被打者只是無告的良民。)主持的人,都是社會上最惡劣分子,(報上所說幾次婦女裸體###,的確的確是真的,諸如此類之舉動,真舉不勝舉。)半年以來的兩湖,最近兩個月的江西(今年年底兩湖人非全數餓死不可,因為田已全部沒有人耕,工商業更連根拔盡。)凡是稍為安分守己的人,簡直是不容有生存之餘地。”
6月15日,也就是王國維自沉後13天,梁啟超致書梁令嫻,談及王國維,“靜安先生自殺的動機,如他遺囑上所說:‘五十之年,只欠一死,遭此世變,義無再辱。’他平日對於時局的悲觀,本極深刻。最近的刺激,則由兩湖學才葉德輝、王葆心之被槍斃。葉平日為人本不自愛(學問卻甚好),也還可說是有自取之道。王葆心是七十歲的老先生,在鄉里德望甚重,只因通訊有‘此間是地獄’一語,被暴徒拽出,極端捶辱,卒致之死地。靜公深痛之,故效屈子沉淵,一瞑不復視。”
細研梁啟超寫於1927年的這幾封家書,竊以為,其中至少透出了三個耐人尋味的訊息:一是對時局的悲觀和絕望。像梁啟超這樣的知識分子本來對北洋軍閥不抱好感,可是對北洋政府倒臺後的時局走向卻很不樂觀;二是深刻地預感到了一個在他們以往經驗之外的新的社會即將到來;三是對個人命運的深深的憂懼。回頭看王國維的遺書,“五十之年,只欠一死,經此世變,義無再辱”,寥寥十六字,其中意味不正和梁啟超家書中透出的相同嗎?其實這毫不奇怪,梁啟超、王國維那一代知識分子,本來就有著大致相似的文化背景。
前人論述王國維之死,也看到了從遺書中透出的“內心的恐懼”,但是,王國維所感到恐懼的究竟是什麼呢?值得探究。是因為眼看清室覆亡而且復辟無望而恐懼嗎?筆者以為,這種論調未免過於看低了王國維,這樣一個學貫中西的人,他會把一個王朝的存亡興廢看得如此重要嗎?但他的確又充滿了憂懼,個人以為,他所憂懼的並不是政治之變革,而是社會之變革。政治變革只是朝政之變化,政權之更替,很多時候只與“肉食者”有關,而社會變革顯然更為深廣,它不僅是政治的,經濟的,也是社會的,文化的,而且一旦颶風飆起,所有人將無所逃於天地之間。上引梁啟超家書中,已經把這種社會變革的“亂象”和影響描述得淋漓盡致了。對梁啟超等人來說,誰來當總統,誰接掌政權,也許都還可以忍受,和他抗爭,但“車伕要和主人同桌吃飯”,“社會上最壞的地痞流氓一翻,翻過來做政治上的支配者”,“整天價任意宣告人的死刑,其他沒收財產等更是家常茶飯”等等,卻無疑是逸出他們經驗之外的,他們不僅不能接受,甚至有一種欲抗爭而不能的感覺——兩種文化系統的人,差不多等於“秀才遇見兵”了。對即將颳起的社會變革颶風,連久經戰陣、政治閱歷豐厚的梁啟超都要倉皇“走避”,何況是一介書生王國維?
隨著時局的一天天變化,梁啟超、王國維已經意識到一個為他們所全然陌生的社會將不可抗拒地降臨,他們在其中會居於何種位置呢?不幸的是,1927年,又發生了湖南著名學者葉德輝被處死的事件。梁啟超家書中提到了兩位學者,其實湖北籍學者王葆心的死是誤傳,他死於1944年,但包括王葆心在內的不少學者在那個時代曾遭受折辱,則是無可懷疑之事實,所以才會有王葆心被難的誤傳。梁啟超家書中還遺漏了一個人,1927年,章太炎在國民黨上海特別市黨部的通緝“著名學閥”的呈文中,名列第一,其家產也被浙江軍政府籍沒。以章太炎的聲望和地位,這顯然是更加轟傳士林更加刺激人心的事件。過去人們討論類似事件對王國維的影響的時候,因為葉德輝其人名譽向來不好,用梁啟超的話說,“有自取之道”,而王國維因為沒有劣跡,所以本來應該沒有恐懼的理由。但如果能對那一時代的社會狀況有了較深的體察,在葉德輝、章太炎等學者的遭際之下,王國維的“物傷其類”之情就有了一個合理的落腳點。從葉德輝、章太炎等事件中,王國維是否以為,即將到來的社會不僅為自己所陌生,而且帶有某種反文化的性質?
導致王國維最終決定自沉的原因頗多,如蔡仲德先生所說,生活不幸、悲劇人生觀、性格矛盾、思想衝突等等都可能是細故之一,和清室的精神維繫也不容否認。說到他和清室的關係,仔細體味王國維詩詞,他之所以從情感上傾向於清室,毋寧說更多出於一個人道主義者的同情和關懷,因為袁世凱從清室手中取得政權的手段不正,復由於北京政變推翻優待條件,王國維都認為這是對“弱小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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