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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扯著上官先生的衣袍,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把他抬走。
一張青色的墨紙從他衣裳裡掉下來,散落在雪地裡。太一哭叫:“迦葉,迦葉……”
我喘息著,跌跌撞撞地往馬廄邊去。太陽初升,白雪裡火紅的孩子蜷縮著。我哭著把迦葉抱起來,奔馬踩碎了他的脊椎。孩子的肉體癱軟,骨頭髮出讓人撕心裂肺的脆響,面色青紫。我叫了他好多聲,他模模糊糊地叫我聲“家家……”就在我的懷裡斷氣了。
我不禁淚如雨下。迦葉,別人都以為他貪吃愛玩,可是他也有自己敏感和渴望。他從會說話起,從未像太一那樣親熱地叫誰一聲“家家”。
可是,一切都太遲了。我愧疚而痛苦,繼續抱著他。太一大聲哭泣,“都是我不好,是我讓他陪我來看馬的。馬廄一開,玉飛龍就像見了鬼……直踏迦葉……迦葉,迦葉!”
玉飛龍怎麼會如此殘暴,失去了常態?我恍惚了半日,發現自己的懷裡空了。
太一正在殿外抽噎。圓荷扶著我到東殿去。一群人圍著御床。天寰、子翼先生、百年、孫照……上官先生昏迷著,他的臉呈現灰白色,嘴唇青紫。我叫了一聲:“先生……”
他根本不動。天寰的面容極度陰沉,他眼內的寒意令人錐心。他輕輕撫摸著上官先生的額頭,“怎麼,有救嗎?”
子翼捻著鬚髯,“陳王年幼,遭馬踐踏便立刻殞命。至於上官先生……要看他的造化了。”淚水弄溼了他花白的鬍子,“皇上,上官先生……心神俱耗大半,他為您軍師,談何容易?”
我淚眼朦朧,天寰又摸了摸上官先生的臉。孫照把藥灌進去,上官先生吐了出來。天寰用指頭扳開他的牙齒,孫照再喂。百年道:“皇上,五殿下還在雪地裡跪著謝罪。您……”
天寰的面上忽然閃現一絲薄如刀鋒的冷笑,“他送的馬,他可自行處理。可死者不能復生,上官先生又還未死,皇太弟有何罪可謝?”
眾人都不敢做聲。我說:“還是我去吧。”
天寰並不答應,只是專注地望著上官先生。我肚子裡的孩兒猛蹬我一下,我掩住嘴,不讓自己呻吟出聲。我走到屋簷下,阿宙臉色蒼白,他似乎積聚著憤怒,但實在無處可以發洩。
“馬發狂,到底是怎麼回事?玉飛龍怎麼可能無緣無故地發狂?”阿宙問我。
我搖頭。惠童說:“剛才皇上讓人詢問太一、羅夫人,還讓人捉拿府裡跟馬入宮的雙寶問話。”
馬兒偶然會有暴烈野性的時候,宮廷內養馬的人,也有過被馬踐踏踢死的意外。可是玉飛龍是不會無故發狂的。除了養馬的宦官,就是太一最有可能被馬傷害。新年第二日,皇子照慣例穿紅色。紅色刺激獸性。凌晨迷濛之中,躁狂的玉飛龍看到燈籠裡的紅色,便直衝而去。誰知,卻是小迦葉替死……
太一若意外死亡,至少在十年內,再也沒有人能威脅阿宙皇太弟的位置。
可是,玉飛龍乃阿宙所贈,養馬的也是他的宦官,此次太一不死,上官先生重傷,天寰他……
我望著阿宙。他是兇手嗎?不,他沒有必要那麼冒險,他絕對不會用跟他出生入死的戰馬來當兇器的。這時,天寰也走了出來,他的語氣陡然平和,“五弟平身吧,烈馬失常,不是你所能控制的。朕不怪罪,你不要自責了。皇后,你身子重了,節哀順變吧。”
“皇上……馬。”
“馬正捆在殿後,百年,你領著殿下去。”天寰想了想,“皇后若還心疼那匹馬,也可以去。”
“皇上……玉飛龍?”我含淚。他瞅著我和阿宙,漠然地說:“你們拿主意。”
玉飛龍被侍衛們用鐵索綁了,躺倒在小屋的泥地裡。它不斷地掙扎著,卻無能為力,馬口噴著灰白的泡沫。它的瘋狂勁已經過去了,馬眼雖然充血,但回覆了素日的棕黑。
阿宙盤腿坐在馬頭邊,把馬的腦袋放在他的大腿上,撫摸著馬的鬃毛。淚水從他的鳳目裡淌下來。我也淚流滿面。從四川相識,經歷了多少風雨戰爭,它竟然在太平裡倒下了。
“小蝦不哭。它是我的馬,你為何哭?”
阿宙用袍角擦去馬眼裡滾出的淚珠。他仰起臉,笑顏光豔,如雨中芙蓉,“玉飛龍,你也不許哭。記得我第一次帶你上戰場的時候,跟你說過什麼嗎?我說:元君宙是一個男孩子,你是一匹小公馬。男兒到死心如鐵。上了戰場,就算我要死,你要跟我分別了,你也不許哭。”
我嗚咽。阿宙望著冬日冷冰冰的陽光,嘆息道:“我太傻了,想不到戎馬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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