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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臺灣現代文學的先驅作家。
同一個時間裡,半歲的林百里被帶到香港。他在解放軍攻進上海前一個月出生,營養極度不良。被母親抱在懷裡逃到新界,一家人租了大埔“將軍府”宅院裡頭的傭人間,後面的弟弟妹妹陸續出生在這狹窄的石頭房裡。石頭房太熱了,父親就在屋角里種爬藤,藤的青葉蓋滿了屋頂。
“將軍府是誰的?”我問。
“翁照桓。”
我睜大了眼睛,“百里,你在大埔家的房東是翁照桓,一九三二年淞滬血戰中發出第一槍的國軍旅長翁照桓?”
是的,林百里說,他還清晰記得小時候,翁將軍把他叫到面前,給他糖果,摸摸他頭,要他努力讀書,將來好好報效國家。
林百里在一九四九年後難民充塞街頭的香港長大。父親和一百萬其它難民一樣,艱難地維生,在中環的香港俱樂部做會計。俱樂部大廳掛著水晶吊燈、鋪著華麗的地毯,白人紳士淑女從大門瀟灑地進出用餐,華人用旁邊的小門。父親告誡他,“你不可以到前廳去,那個門,是白人走的。”
父親就在側門後面那個只能放下三張小桌的房間裡工作。為了兒子的前途,父親讓長子百里跟在身邊。白天,百里去上學——搭天星小輪過海到尖沙咀,然後改搭巴士到德明中學。大半的時候,為了節省那兩角錢的巴士車資,十三歲的林百里寧可走路四十分鐘到學校。
晚上,父親看著百里做功課;夜靜了,就從辦公桌底下拉出兩張折迭行軍床,在三張寫字桌之間勉強撐開,父子兩人就睡在那無法轉身的小房間裡。燈一滅,香港俱樂部大廳水晶燈那華麗的光,就從門縫裡瀉進來一條細細的線。
這個一九四九年戰火中出生、流離中長大的孩子,六十年後,開創了全世界最大的筆記計算機制造公司。
父子兩人就睡在那無法轉身的小房間裡。燈一滅,香港俱樂部大廳水晶燈那華麗的光,就從門縫裡瀉進來一條線。(林百里和父親)
我問他,“十一、二歲的時候,住在香港俱樂部的‘後門’裡,不準進入前廳,一出門又總看見中環光豔奪目的精品櫥窗,你有‘難民小孩’的屈辱或不平感嗎?”
“有屈辱感,尤其是看到白人和華人之間地位的差別,所以我的民族情懷是很深的,但是看到美麗的櫥窗,我沒有不平感,”林百里笑笑地說,“我只有想:有一天,我要買得起它——如果我要的話。”
秦厚修是從澳門上岸的,海上很黑,大船在海上劇烈地搖晃,等小船過來接駁;從大船踏上搖晃得更厲害的小船時,踩空了,差點摔進海里。秦厚修帶著一個還沒上小學的女兒,肚子裡還懷著一個,踏上澳門,馬上轉香港。丈夫馬鶴凌在碼頭上焦急等候。
秦厚修得馬上找工作。她和親友合夥在青山道附近頂下了一丬洗衣店。然後又在一九四九年新開張的大型遊樂園——荔園,找到一份工作:收門票。荔園開張,是一九四九的香港大事,付港幣五角,可以入場,摩天輪、碰碰車、哈哈鏡、遙遙船、過山車,還有一個香港唯一的真雪溜冰場。
“可是,應臺你要知道,那時沒有票的,你丟錢進去,有一個閘門,我就坐在閘門旁邊用腳踩一個控制,一踩,繳了錢的人就可以進來,每天就做這個。一個月薪水三百塊錢,要養好多人。”秦厚修說。
荔園月薪三百塊?我想到,同一個時間點,錢穆創了新亞書院,自己的月薪是兩百塊——現在我知道那是多麼微薄了。
“滿辛苦的,”我說,“馬媽媽,可是那時你肚子裡的孩子已經出生了,你出來工作,誰管那吃奶的嬰兒呢?那時你先生也在找工作吧?”我問。
“家裡還有一個奶奶幫忙,還有姑爹,而且,逃出來的親戚那麼多,每天都有人來借錢,他們也幫忙。”
厚修的孩子在東華三院之一的廣華醫院出生了,馬家唯一的男孩。
父親久久思索,在這樣的離亂不安中,對孩子如何期待?
他為孩子取名“英九”。
這孩子長大以後,成了中華民國總統。介紹自己的時候,他會笑說,我是“大陸醞釀、臺灣製造、香港交貨”。
厚修的孩子在廣華醫院出生了,馬家唯一的男孩。父親久久思索,在這樣的離亂不安中,對孩子如何期待?(一歲的馬英九)
“我也記得,”秦厚修說,“有一天馬爸爸說要去調景嶺,聽說救災總會的人到那裡發救濟物資,結果回來了,也不過發了幾塊肥皂吧?那時候,也有‘第三勢力’來找他,但是他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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