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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水井唱到市場,本來是在表達一個青春女性的自傷和自憐:
雨夜花,雨夜花,受風雨吹落地。無人看見,暝日怨嗟,花謝落土不再回。
花落土,花落土,有誰人通看顧。無情風雨,誤阮前途,花蕊凋落要如何。
流行歌的感染力強,現在,“雨夜花”的旋律改譜,歌詞改寫,叫做“榮譽的軍夫”:
紅色彩帶,榮譽軍夫,多麼興奮,日本男兒。
獻予天皇,我的生命,為著國家,不會憐惜。
進攻敵陣,搖舉軍旗,搬進彈藥,戰友跟進。
寒天露宿,夜已深沉,夢中浮現,可愛寶貝。
如要凋謝,必做櫻花,我的父親,榮譽軍夫。
54,南十字星的天空
就如同弟弟們在三年以後會排隊去報名加入國軍一樣,這些哥哥們在一九四二年努力地要報名加入日軍。“陸軍特別志願兵制度”在臺灣開始招聘。第一期,日本軍部只招一千名士兵,卻有四十二萬人爭取,還有很多青年陳上血書以表達為國犧牲的強烈決心;第二期也只開放一千個名額,湧來六十萬個“熱血青年”報名。那少數被錄取的,榮耀了整個家族和鄉里;不被錄取的,還有人因為滿腔殺敵抱負受挫,幽憤而自殺。
戰事之初,臺灣青年還沒有資格當日本兵,只能當“軍人、軍犬、軍馬、軍屬、軍夫”這個階級順序中的軍屬——軍人的傭人,和軍夫,為前線計程車兵做運輸和後勤補給。一直到一九四二年太平洋戰爭擴張到危險邊緣,日本才開始在臺灣徵“志願兵”。日本厚生省一九七三年的統計說,從一九三七到一九四五年,臺灣總督府總共招募了軍屬、軍夫十二萬六千七百五十名,從一九四二到一九四五年則徵募了軍人八萬零四百三十三人,加起來就是二十萬七千零八十三名;二十多萬個臺灣青年中,三萬三百零四個人陣亡。
臺灣青年們被送到南洋戰場之後,在潮溼酷熱、傳染病肆虐的叢林裡,晚上望向星光閃爍的天空時,還會哼起熟悉的“臺灣軍之歌”:
太平洋上天遙遠,南十字星閃閃光
黑潮溢洗椰子島,波浪衝過赤道線
睨目企騰在南方
守護有咱臺灣軍
啊!嚴防的臺灣軍
歷史芬芳五十年,戰死做神盡本分
鎮守本島北白川,所傳士魂蓬萊存
建立武功在南方
守護有咱臺灣軍
啊!嚴防的臺灣軍……
歌詞中的“南十字星”,是南半球的北斗星,只有在南半球看得見,兩串閃亮的星鏈呈“十”字在夜空交錯,引人無限的浪漫懷想。
五十年以後,在婆羅洲長大的小說家李永平,後來回憶那段童年歲月時寫到,自己的父親曾說過,他聽見日軍行軍時軍鞋踏在地面上那沉重而整齊的聲音,也聽見日本士兵在慰安所喝得酩酊大醉時,大夥混聲合唱軍歌“月夜愁”和“雨夜花”,歌聲帶著濃濃的酒意和悲壯……
蔡新宗和柯景星就在二十歲前後,風風光光地加入了日軍的隊伍,要到南洋去做“盟軍戰俘營監視員”。他們在一九四二年七月到嘉義白河受基本軍訓。受訓中有一個環節,讓柯景星大吃一驚,就是學習如何打耳光。兩排新兵面對面站立,互打耳光,打得重,打得準,才算及格。
一有了“軍屬”身分,少年們走在街上都覺得意氣風發。有些馬上就到日本軍部指定的商店裡去買了看起來像日本戰鬥兵的帽子,年輕稚氣的臉孔對著店裡的鏡子戴上,覺得自己挺帥氣,然後開心地上街閒逛。平常看見遊蕩的少年就要氣勢凌人叫過來教訓一頓的警察,現在竟然當街向他們舉手敬禮;少年心裡充滿了報效國家的激動和榮耀的感覺。
八月三日,這些經過短暫訓練的臺灣少年,告別了自己的父母兄弟;沒有什麼生離死別的沉重,他們踏著輕快的腳步出村,雀躍的心情比較像是參加團體郊遊、正奔向集合地點的孩子。
從臺灣的四面八方向南方匯聚,最後都到了集合地點,高雄港。
碼頭上,有很大的倉庫,鐵皮蓋的屋頂。一艘貨船改裝的運輸艦,靠在碼頭,正等著這些福爾摩沙的少年,送他們到南十字星空下的戰場。
55,這些哥哥們
八月三號這一天,激烈的中途島戰役已經結束了兩個月。在兩天的戰役中,日本損失了四艘航空母艦、一艘重巡洋艦,三百三十二架軍機,三千五百人陣亡,日軍從優勢開始轉向劣勢。在太平洋的水域裡,日本船艦隨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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