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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經營權,就在這裡興建火車站、築路,叫它“長春大街”。
真正開始經營長春之後,日本人把這條大街命名為“中央通”——這種街名,臺北人很熟悉的。
溥儀的滿州國成立了,長春變成“新京”,這條街就以滿州國的國號命名,叫“大同大街”。
日本戰敗,蘇聯紅軍進城了,就在大同廣場中心建個紅軍紀念碑。
緊接著國軍接收了長春,於是“大同大街”北段改叫“中山大街”,南段名之為“中正大街”,大同廣場嘛,就叫“中正廣場”。這個,臺灣人也很熟悉。
三年以後,國軍又潰敗而走,解放軍進城,北京和莫斯科老大哥密切合作,一九四九年三月,“中山大街”又有了新的名字:“斯大林大街”。
長春人就在這“斯大林大街”上行走了將近半個世紀。
一九九六年,“斯大林大街”才改稱“人民大街”。
我現在就走在這條人民大街上,一路往南,正要去見熟悉長春史的於祺元老先生,想從他口裡聽一聽,一九四八年,長春的“人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但是穿過人民廣場,剛好踩過紅軍紀念碑在地面上的投影時,我心裡想到的是,長春人,或說,東北人,記憶裡藏著多少沒真正開啟過的抽屜啊?
譬如說,一九四五年八月,在接受日本人統治十四年之後,當蘇聯紅軍以“解放者”的姿態進城,並且在長春和瀋陽中心建起那些高大的戰機、坦克紀念碑時,長春和瀋陽的人是帶著什麼樣的心情在那紀念碑上落款,說“長春各界人士”共同紀念?事實上,在紀念碑落成、“長春各界人士”在向紅軍致敬的同時,紅軍正在城裡頭燒殺擄掠。
那一年冬天,二十一歲的臺北人許長卿到瀋陽火車站送別朋友,一轉身就看到了這一幕:
瀋陽車站前一個很大的廣場,和我們現在的(臺北)總統府前面的廣場差不多。我要回去時,看見廣場上有一個婦女,手牽兩個孩子,背上再背一個,還有一個比較大的,拿一件草蓆,共五個人。有七、八個蘇聯兵把他們圍起來,不顧眾目睽睽之下,先將母親強暴,然後再對小孩施暴。那婦女背上的小孩被解下來,正在嚎啕大哭。蘇聯兵把他們欺負完後,叫他們躺整列,用機關槍掃射打死他們。
許長卿所碰見的,很可能是當時在東北的日本婦孺的遭遇,但是中國人自己,同樣生活在恐懼中。一九四五年的冬天,于衡也在長春,他看見的是,“凡是蘇軍所到之處,婦女被強姦,東西被搬走,房屋被放火燒燬”,不論是中國還是日本的婦女,都把頭髮剪掉,身穿男裝,否則不敢上街。所謂“解放者”,其實是一群恐怖的烏合之眾,但是,人民不敢說,人民還要到廣場上他的紀念碑前,排隊、脫帽,致敬。
你聽說過索忍尼辛這個人嗎?
沒聽過?沒關係,他是一九七零年的諾貝爾文學獎得主,透過他,這個世界比較清楚地瞭解了蘇聯勞改營的內幕。可是在一九四五年一月,二十七歲的索忍尼辛是蘇聯紅軍一個炮兵連上尉,跟著部隊進軍攻打德軍控制的東普魯士。紅軍一路對德國平民的暴行,他寫在一首一千四百行的“普魯士之夜”裡:
小小女孩兒躺在床上,
多少人上過她
——一個排?一個連?
小小女孩突然變成女人,
然後女人變成屍體……
這首詩其實寫得滿爛的,但是,它的價值在於,索忍尼辛是個現場目擊者。可是你說,你從來就沒聽說過蘇聯紅軍對戰敗德國的“暴行”;學校裡不教,媒體上不談。
你做出很“老江湖”的樣子,說,還是要回到德國人的“集體贖罪心理學”來理解啊,因為施暴者自認沒權利談自己的被施暴。
我到長春,其實是想搞懂一件事。
31,兵不血刃
我在想,瑪麗亞的丈夫——他的家書透露出他是那麼一個感情纖細的人,當他在包圍列寧格勒的時候,他知不知道被圍的城裡頭的人,發生什麼事?
我聯想到另一個小規模的圍城。河北有個地方叫永年,就在古城邯鄲上去一點點。這個小城,從一九四五年八月到一九四七年十月,被共軍足足圍困了兩年。
三萬個居民的小城,“解放”後剩下三千人。解放軍進城時,看見還活著的居民一個個顯得“胖乎乎的”,尤其是臉和腿,覺得特別驚奇:樹皮都被剝光了、能下嚥的草也拔光了,門板窗框都被拆下來當燃料燒光了,怎麼人還“胖乎乎的”?那個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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