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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我知道優優回到清水湖醫院的那天,還去了離醫院不遠的清水莊園,她找到莊園的物業管理部門,打聽到她坐月子時租住的那幢房子,空到現在無人再租。在她的要求下物業管理處派人開啟了那幢封滿灰塵的房子,讓她得以舊地重遊。她從樓下走到樓上,從臥房走到客廳,到處是凌亂的棄物,屋角還吊著蜘蛛。傢俱雖然塵封已久,但位置大體沒動。時值黃昏,光線已暗,整幢房子就像一部膠片退色的老式電影,鏡頭緩慢,顏色模糊,但當初夕陽的明媚,仍可依稀回顧;信誠的輕聲細語,胖胖的嬌憨,仍在每一個角落,悄悄掠過,不知優優是否觸景啼噓。在二樓臥房的一角,那張胖胖睡過的小床,還在原處,床上的印花被褥,也保持著真實的凌亂。據我後來向陪同優優看房的一位管理人員打聽,優優只是在看到胖胖的小床時,才掉了幾滴眼淚。她在那個小床的面前,默立很久,離開這幢別墅時她惟一拿走的東西,就是小床裡放著那隻布制娃娃。
那布娃娃的憨態,和胖胖相像極了。
從清水湖回來以後,優優去了周月的機關。她從傳達室那位見她面熟的老頭口中,知道周月去了南方出差,也從他的口中,知道了周月將在哪一天乘坐哪一班火車,從上海回來。
在周月回京的這天,優優貼身穿了那件紅色短衫,在秋日已無多少熱度的陽光之下,把一件保暖的外衣敞開胸懷,正面露出“仙泉體校”四個醒目大字,站在了北京火車站的旅客出口前邊。她從廣播中得知,上海抵京的火車已經到站,廣播響過十分鐘後,大批操著吳噥軟語的旅客湧了出來。她終於在出站的人流中看到了周月!周月身著便裝,頭髮直直短短,兩眼黑白分明,烏黑有型的眉毛就如同畫上的一樣。優優那一瞬間的感覺,與十四歲那年竟如一天,她彷彿又回到了那個細雨濛濛的黃昏,一個酷似韓國歌星的翩翩少年,向她款款走來。
周月好象也看見她了,立即露出一張甜美的笑臉。她也笑了,但在舉步向前的同時,卻看到一個女孩從身後跑過,衝到前邊,一把抱住了笑著的周月。優優定神看清,那個女孩就是小梅。周月臉上的笑容,原來也屬於小梅。屬於小梅的還有周月有力的擁抱和俏皮的一吻,然後兩人挎著對方的胳膊,隨著擁擠的人流,從優優的身邊,幾乎近得擦肩而過……
這是我後來經過了解並稍加想象而在頭腦中形成的畫面,在“平淡生活”的這個告別的黃昏,優優其實並未說到這些細節。但她說到了她穿上那件紅色短衫的最初意圖,是想給周月一個驚訝。我說:你現在也可以穿上去給他看呀。優優卻搖頭輕嘆一聲:算了,她說,他有了自己的生活,有了志同道合的愛人,我不想再去見他。但我會一直記著他的,他是我的一個夢想,也許到老了我還會想他!
“現在,”我問:“你要到哪裡去呢?”
“我要去找我的大姐。”優優說:“我給貴陽郊區那個酒樓和那個鎮的政府都打過電話。他們說酒樓已經關掉了,欠了職工的工資和供貨商的錢都還不上,現在鎮政府要把它拍賣掉,把拍賣的錢拿去還帳。據說報名要買的人很少很少,還是苗副鎮長幫忙找了他朋友,估計他肯出的錢也就將將夠還帳的,總之那酒樓很快就是別人的了。”
我猜想這裡不知又有多少黑幕和陰謀,但優優似乎並不深究。她關心的大概只是她的大姐,因為人家在電話裡告訴她,她大姐自從丈夫被抓後,當天夜裡就瘋掉了。現在瘦得只剩一把骨頭了……電話裡的人問優優:“你是她親戚嗎,你是她親妹妹嗎?你們家裡最好來個人,把她趕快接回去,要不然她可活不了幾天了!”
優優說她今天晚上就要乘火車趕到貴陽去,她說分局的吳隊長給了她一點錢,上次我給的錢她也沒花完呢。她準備接上大姐就去南方,隨便在哪裡找份工作。再苦再累也要把大姐養活,因為大姐從小養活了她。她說她一旦有了剩餘的錢,會馬上把錢寄過來還給我們。
我感動得真想落淚,但我臉上卻溫和地笑了:“不用了,至少我的錢你不用還了。錢這東西多了也沒用,多了就會讓人變壞的。”
時間到了,優優走了。我要到車站送她,她堅決不讓。她甚至不讓我送出“平淡生活”的門口。我問她為什麼,她說別送了海大哥,那樣我會哭的。
我按照優優的要求,坐在原地沒動。那就是我們第一次討價還價的時候,坐的那張小桌。我看著優優向酒吧外面走去,看著她拎著提包的背影消失在門口,看著玻璃門上夕陽的一道光芒,輕輕地閃亮了一下便悄悄地滅了,才慢慢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