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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不能被他們拿去。他跑,衝撞了賈珍的馬。原以為死定了,不料賈珍盯住他看了一時,就命家奴將他護起,臨走又丟了一錠銀子給他。
馬上,賈珍離去的身影,偉岸堅毅。來意兒呆立在街頭,突然明白了,只有這樣的男人如蔭的權勢才能保護自己。次日,他等在賈府的門口,一直等到賈珍出現……
“好巧的人兒。”賈珍手指遊動撫來意兒的臉,想起他十三歲的時候跟了自己,彈指韶光,已經兩年,看見來意手邊的帕子,不由一笑:“這東西又到了你這,俞祿倒巧,拿爺我的東西四處做人。”
“爺若不喜歡,我明兒就還給他去。”
“難為他有這個心,配你倒好。他是粗人,用了不宜。”賈珍捻起那塊帕子:“這上面有你的淚了,洗了還回也是舊的。這樣的東西,值什麼,現時要一車也是有的。你留著,回頭我替你還他件別的,保管他承你的情。”
“謝爺。”
賈珍看看天,窗外天色尚暗。他累了,但明日還要早起,各府王爺派人來弔孝,大的小的,少不得一一應酬。他掙扎著靠起來,對來意兒說:“你去,把那邊的紅盒子給我開啟,取兩丸藥我吃了就睡。”
來意兒下了床,拿了藥,湊到燭光下一看,驚呼一聲,忙丟了藥,跪下了。
賈珍雙目睜開,看住來意兒:“這又是怎麼了?快把藥拿來。”
“回爺,這藥吃不得,奴才的爹就是吃這個藥治死的。”來意兒叩頭。
賈珍翻身坐起來,正視著他,道:“什麼事,你起來細說。”
來意兒轉身拾了藥,遞給賈珍看時,垂淚道:“這是外面道觀裡常煉的丹藥,說是固本培原,提神宜氣。可是不能常服,否則會中毒而死。奴才的爹就是死在這上頭,所以奴才記得清。”
來意兒言之鑿鑿,不由人不信。賈珍臉上變色,伸手拂落藥丸。那藥骨碌骨碌滾到角落裡,像暗處有雙人的眼睛在窺視。賈珍定神,看了那藥半晌,伸手抱住來意兒,替他擦淚,笑道:“好孩子,你救了我一命,跟我說說,你爹是做什麼的?好好的吃丹藥做什麼?”
“回爺,奴才的爹是落第的秀才,一時想不開,去了道觀裡修行,聽人說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就想著修道成仙,不料吃了丹藥死了,撇下我和我娘好不孤單。”
來意兒抽噎著,他回味父親的坎坷以及自身的悲苦。淚水宛如河流蔓延。淚影班駁中,他漸漸能夠看見自己童年的剪影,還有父親清草潦倒的樣子。一個青灰衫履的男子,握著書,指節清晰。倚著門,望定了遠方浩浩的江水。
他身上有落魄的味道,像這條江裡日日出沒的那些遊船高樓上的女子,隨手丟棄的薄絹,連紅的唇印也是髒的舊的,隨風不入夜,落地入江,任憑踐踏。
他日日看著江,看水,看人,看那些被人丟棄的薄絹。他的眼神彷彿鉛水凝流,是沉甸甸的鐵灰的痛楚。
終於有一天,他不見了,人人以為他去投江了。來意娘倆哭得透死,只得絕了念。可是有一天,他們娘倆在山上的道觀看見他,他沒有死,卻以他的方式了結了塵緣。
“你說,你的父親也是修道,吃這個死的?”落第秀才的故事聽完,賈珍笑起來。唬地來意兒又跪下:“爺,奴才說錯了什麼嗎?”
'24'惜春記(十五)(2)
賈珍一愣,他無意間抬頭看見床前銅鏡裡的自己。鏡子裡的人,陰惻惻地,面容扭曲。可不就是在笑?惡意從五官裡一絲絲的冒出來。
這是我麼!賈珍一凜。但他很快鎮定了。
“爺沒事,爺是想殺人。殺那些想害爺的人!”賈珍跳下床拾起那藥,碩大的丸子,像剜落的眼珠,藏著血淋淋的惡意,叫人不寒而慄。
“來意兒。賈珍回身看住了心神不定的來意兒,眼神灼灼:從明起,你就跟著俞祿。我叫他好生帶著你,學著理事。畢竟是秀才的兒子,這麼著也委實糟蹋了。”
“今日之事,奴才什麼也不知道。來意兒看著賈珍,突然之間福至心靈,將頭在地下磕得青紫:奴才只知道謝主子再造之恩。”
賈珍不置可否,轉身看著窗外,若有所思。天際,啟明星已亮。
來意兒跪著,他突然聽見賈珍無限倦怠地嘆了口氣。他抬頭看賈珍的背影,蕭瑟晨風中,賈珍身形消瘦如寒竹,他顯得那麼孤獨,那麼淒涼。
來意兒不懂,一個什麼都有的人,為什麼看上去像是一無所有?
他看見那隻寒竹在風中展開身體,發出寂寞的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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