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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工作過幾年,熟悉這條路上的很多地方,或許其中某棟老房子,便是陳璧璧一家住過的,她的親生母親、父親和繼母都曾在這條路上走過,還有那個永遠孤獨的小女孩。
蔡駿
2006年夏於上海
世上的邪惡差不多都源於無知,如果缺乏瞭解,好意可能和惡意帶來的傷害一樣多。
——AlbertCamus
一位虔誠者向他的追隨者佈道:“奪取生命是邪惡的,拯救生命是高尚的。每一天,我保證要拯救一百條生命。我將網撒向湖裡,撈出一百條魚。我將魚放在岸上,它們翻跳著。不要害怕,我告訴那些魚兒,我將你們救起,不至於淹死。一會兒,魚兒安靜下來,死掉了。是的,說起來很悲慘,我總是救得太晚。魚兒死了。因為浪費任何東西都是邪惡的,所以我將死魚拿到市場上,賣個好價錢。有了錢,我可以買更多的網,用來拯救更多的魚。”
——無名者
致讀者(1)
本書的創意源於一次電閃雷鳴。
那個夏日,我正走在曼哈頓上西區,暴雨毫無預兆地傾盆而下。
沒有帶傘的我被雨淋得像落湯雞,狼狽地四處尋找避雨之處。忽然,眼前跳出了一幢褐巖色的房子,它有一扇閃亮的黑色大門,宛如阿里巴巴的寶藏,冥冥中召喚著我入內。
門口的銅牌上寫著“美國心靈研究學會”。瞬間,我像被某種魔力所操縱,立刻便按響了門鈴。
於是,在這天剩餘的時間裡,我如魚得水般遊入了學會的檔案中。
這個檔案室就像我還是孩子時走進的第一個公共圖書館,從地板到房頂塞滿的古舊書籍,宛如思想與歷史的墓碑,包裹在深藍、紫色、褐色和黑色的布中,書名凹印於褪色的金字裡。房間中央是高高的凳子、窄窄的木頭桌子和裝著索引卡的木櫃。
在索引卡的“A…Ca”部分,我找到了AutomaticWriting“無意識創作”這一條,描述的是“我們看不見的世界傳來的資訊”。這些語言包括中文、日文和阿拉伯文,據說是由根本不懂這些語言的人寫出的。有些資訊來自皇家和著名人物,醒目地貼有“經專家證實”的標籤。
我對1913年到1937年間,一個聖路易斯的“普通的家庭主婦”珀爾·卡然收到的資訊產生了極大的興趣。珀爾·卡然十四歲後再沒有接受過正式教育,長大後接收到一個叫佩興斯·沃斯的鬼魂傳來的故事。據說佩興斯是十七世紀的作家,對古代口語和社會習俗有很深研究。珀爾·卡然使用了一種非中世紀的語言,不包含十七世紀以後發生的錯誤,有一章是這樣開始的:“露珠滴於昨日收穫之田地之草葉上也。”如此的行文風格,人們有理由要麼崇拜她,要麼憎惡她。更讓人驚奇的是,其中有一篇小說在三十五個小時內寫完。
可是檔案架上另一個文件更吸引我。文章透過一個叫克倫·倫德加的中間人寫出,她住在加州的伯克裡。她接收到的故事分成五十四部分,來自一個叫“陳璧璧”的鬼魂。這個神秘的故事時而激昂,時而舒緩。
天哪,居然是陳璧璧!
這個名字令我震驚。
在我的家鄉舊金山,有個很有名的華裔女人,同樣也叫陳璧璧這個名字。她是當地的社會名流,在聯合廣場擁有一家叫“不朽者”的標誌性商店,專門出售各種亞洲古玩。但她在2000年底離奇地死去了,很少有人知道她的確切死因。
倫德加將陳璧璧描述得非常準確:“一個小巧活躍的中國女人,固執己見,絕不做作,喜歡熱鬧。”
我和陳璧璧有過數面之緣,但談不上個人交情。我們在為亞裔群體的籌款會上打過招呼。她的名字時常在報紙的社會新聞欄中以黑體字出現,她的照片也經常被登出——衣著誇張,梳著五顏六色的辮子,戴著蜂鳥翅膀般的假睫毛。
克倫將陳璧璧所說的話,用鉛筆記錄在筆記簿上。開始是僵硬的符號和無意義的亂畫,然後是一頁頁亂糟糟的字型,還有彷彿醉鬼寫的潦草筆記,最後逐漸變成了清晰的書寫。就像我在看一個腦死亡的人,突然甦醒過來時的腦電圖;也像一個牽線木偶,被操縱者突然猛拽了起來。然而,一頁頁都是大量的感嘆號和下劃線,這是初習寫作者常犯的毛病。
當我回到舊金山後,便立即去拜訪了克倫·倫德加。我走進她那充滿神秘的“標價物品”的家中,她正在飽受乳腺癌的折磨,因為沒有醫療保險,她沒能得到全面的治療,這使她看起來疲憊不堪非常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