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竿子營的人望,卻不能用這外表衡量——瞿氏一門家風淳厚耕讀傳承一代代君子正人,屋無餘財兩袖清風唯憑青燈古卷傳道授業、後院瓜菜自耕自足,竿子營但凡認得幾個字的人,無一例外都是他瞿家的學生:學讀書認字還在其次,瞿先生看重的,是忠孝仁義禮智廉恥,明理在主,讀書在次,如此道德文章代代薰陶,一代代瞿家先生在竿子營,也便成了活著的文曲星,莫講一般人,便是龍府太爺見了,也向來要禮讓三分。
等換過布襟草鞋,在院子裡坐下,跟穗穗問明瞭田伏秋隨後就會到,瞿先生話鋒一轉,便向耀文打聽起了他關心的大事:
“外間如今戰況如何?”
於是穗穗就從那個洋學生龍耀文嘴裡,聽到了一大堆新鮮的地方、新鮮的事情:什麼什麼武漢、什麼什麼廣州去年已經失了守,什麼華北、什麼華南都已淪陷,什麼“焦土抗戰”一把火燒光了省城長沙,還有什麼國民政府,什麼姓蔣姓汪的大角色,去了什麼重慶後方……總之樣樣都是她聽不明白的新鮮名堂。
還有一個她從未聽說過的嶄新名詞,不停地在洋學生的話裡出現。
那個新名詞三個字,叫做“日本人”。
她想這個新名堂一定不是什麼好東西,因為每每出現這三個字,舅舅臉上就會硬繃繃,眉頭就會緊鎖起,直鎖得像股擰緊的麻繩。
“湖南這邊,日本人去年年底已經攻佔了岳陽,報紙上講,他們在新牆河北岸屯了十幾萬兵,隨時都有可能過河。”
“都打到新牆河了?”瞿先生就吸了一口涼氣,“那——長沙城還保得住嗎?”
耀文說這他也不曉得,反正自從日本人打進盧溝橋,快兩年了,就沒聽說國軍守住過什麼地方,上次縣城裡還疏散過傷兵和難民過來,聽他們講,日本人真的厲害得很,天上飛飛機,地下開大炮,一炸就是一大片,比國軍那幾條漢陽造厲害多了。
端著茶碗,瞿先生不禁長長嘆了口氣。
穗穗就忍不住問:“什麼叫日本人?”
“哦,日本是個國家,日本人就是……”
龍耀文剛答了半句話,瞿先生已接過了話頭:“就是鬼子!強盜!我們中國人的敵人!”
放下茶碗,瞿先生轉了話題:“對了,耀文,下個月你就高中畢業了,有什麼打算呀?”
耀文還正是為這件心事來的:“老師知道,我原來一直是想上南京考大學的,可如今中國都被佔了一半,到處都在打仗,大學也都在不停地轉移內遷,還有沒有機會考,我現在也在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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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溪鋪(10)
“國家危難如此,還談什麼讀書啊?”
站起身,仰望著一方天穹,瞿先生朗聲吟誦:“君不見,漢終軍,弱冠系虜請長纓。君不見,班定遠,絕域輕騎催戰雲!”
轉頭對耀文:“耀文,老師只遺憾自己老了,不能輕騎長纓,沙場催戰雲。可你還年輕,當此國危累卵,正所謂男兒應自重危行,豈容儒冠誤此生啊。”
穗穗直聽得一頭霧水:“舅舅,你們在講什麼呀?”
月月告訴她:“講讓洋學生去打仗。”
“他?”穗穗就覺得奇怪,“他那麼瘦,打得過誰呀?”
“就是嘛。”月月也說,“阿爹,你也不看看,就耀文這樣子,還打仗?仗不打他就算好的了。”
龍耀文就覺得有些尷尬,覺得臉上熱熱的不是滋味。
幸好田伏秋就在這個時候進了瞿家院門。
“姑父!”月月飛蹦蹦地便迎了上來,一把先攬住了田伏秋的胳膊,卻看見他身後低頭縮腦還跟了個單瘦的後生,就問:“喲,這是誰呀?”
田伏秋告訴她這是他徒弟六伢子,來麻溪鋪掌鼓賽龍船的。
月月頓時就來了勁頭,就喊六伢子你站在外面做什麼,進來呀進來呀。
六伢子就怯怯地邁進了院門。
怯怯地連頭也沒敢抬一下。
田伏秋到舅爺家之前,本來差點被人在河街上攔下。
那人便是龍十四太爺。
五月初三這日的中午飯,太爺照例要到屈子祠吃。
明日便是端午節,屈子祠裡要祭龍頭,青巖河裡要賽龍舟,兩件大事都半點馬虎不得:龍頭祭好祭熱鬧了,才請得動屈爹爹的神氣,到了青巖河裡,龍船才飆得出勁頭。
所以早前半個月,麻溪鋪的各家商號、各家大戶便照例湊齊了份子錢,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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