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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冠中 對,審美很接近。還有一點,可能我原來審美的趣味有很多是法國的,我從小在杭州藝專,從林風眠的時代就對法國藝術有一種偏愛,趣味比較接近,談話比較投機。比方我到美國去,就覺得不如法國親切(笑)。
李懷宇 這幾年你跟朱德群、趙無極聯絡還多嗎?
吳冠中 有一點聯絡,不太多,因為大家年紀都大了,就打打電話。
李懷宇 人家稱你們為“三劍客”。
吳冠中 趙無極在生活上是一個花花公子,但是人聰明。朱德群也很努力,畫得也不錯。現在我們是朋友,多少年後,我們都死掉了,下輩的人來看他們,我覺得他們是中國畫家到了法國,拿一點中國的味兒混在法國裡面。在法國的花園裡,可以開一朵玫瑰花,或者什麼花,品種呢,可能帶一點中國的味兒。我完全不一樣,我是回到中國苦難的土地上來,在荒土裡面重新長出的花還是草,我與他們之間已經逐漸沒有可比性了。
吳冠中:東西藝術高處相逢(8)
李懷宇 當年從巴黎回來後,二三十年鬱郁不得志,對你後來的藝術創造有什麼樣的影響?
吳冠中 回來以後,對我自己的美術有一點點影響,對中國的美術界起了一點波浪,有一點新的因素進去了。熊秉明曾經對我講:“如果你不回去,一定走在朱德群、趙無極的路上,你後悔不後悔?”我說:“我不後悔。”我們走的路不一樣。我後來也免不了經歷各種各樣的苦難,但是到了最後看,我願意回來,還是今天的我。當時我走的時候,我和我的老伴感情好,山盟海誓,她說:“你回來的成就,實際上是我的成就。”(笑)
吳冠中以敢言著稱,其觀點“筆墨等於零”、“一百個齊白石比不上一個魯迅”等在文化界一石激起千層浪。爭論聲中,吳冠中依然我行我素,不斷關注文化問題。
李懷宇 改革開放之後,你在藝術上的許多提法引起了很大的爭論。
吳冠中 當時引起爭論,我還覺得很奇怪,我覺得講得很平常呀,沒有什麼可爭論的。我講的都是普通的規律,如果放到法國去講,是當然的,沒有什麼可爭論,但是在我們這裡就引起爭論了。
李懷宇 多少年來,大家都還在爭論你講的“筆墨等於零”的問題。
吳冠中 很可笑的。因為中國很多的傳統都是靠筆墨,不能畫什麼東西。社會上的畫家很多,跟什麼老師學一學,不會畫什麼東西,畫個蘭花,畫個竹子,畫個梅花,這幾樣東西,都是一樣地畫,沒有繪畫能力,說穿了,不是畫家。因此他靠筆墨,你說不要筆墨了,就把他的生活打掉了,把他的飯碗打掉了。
李懷宇 這些觀念是不是你在心裡已經想了很久?
吳冠中 對,我想了很久,但是我覺得我講的是真理!
李懷宇 另外一方面,你對石濤、八大的東西又作了深入的研究?
吳冠中 他們很懂!一本《石濤畫語錄》,大家都覺得是了不起的東西,但是沒有幾個人讀懂了。我也很喜歡石濤的作品,我看那些老先生解釋的,原來都沒有看懂。後來有一個機會,打官司的那幾年,搞得我不能畫畫,我專門找一本《石濤畫語錄》,後來一看,恍然大悟,太清楚了。石濤的主要觀點是“一畫之法”,大家有各種各樣的解釋。後來我看到,很簡單,石濤非常重視感受,就是現在講的感覺、靈感。他講感受是非常重要的,感受要用不同的方法畫出來,同樣的方法畫不出同樣的感受來,而且每一次的感受不一樣,因此每一次的方法不一樣。他講這就是“一畫之法”,並不是具體的方法,“一畫之法”就是根據不同的物件不同的感受造出不同的方法來。這講得非常清楚,和現在的觀點是一樣的,不過是語言、說法不一樣。我們不懂這樣的道理,不懂西方的藝術,就亂講,把“一畫之法”歪曲了。
李懷宇 蒼松翠柏在低處是不碰到一起的,要彼此長得很高,樹葉就在高處相逢了。優秀的西方藝術和中國藝術就是高處相逢的。
吳冠中 對,真是高處相逢!他們在藝術的感受、藝術的結構、藝術的構成、藝術的境界、藝術的味兒,是完全相同的。我和李可染談過這個問題。李可染在杭州的時候比我高几班,開始他也學過油畫,油畫是黏糊糊的,跟水墨很不相同,這兩個東西怎麼結合啊?這就像一座大山,沙子在兩邊,互相不見,彼此很隔膜,但是你往山上爬,一點一點地爬,到山頂上了,喔,相見了,相遇了!他也是這個觀點。
李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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