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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懷宇 你去清華大學建築系還是吳良鏞點的將?
吳冠中 對,他後來講的。因為當時清華大學建築系有一個畫家叫李宗津,畫得很寫實,吻合中央美術學院的要求,吻合江豐、徐悲鴻的要求,所以就把他調到中央美術學院去。當時清華大學建築系主任是梁思成,副主任是吳良鏞,吳良鏞到中央美術學院去點幹部,把我換了李宗津。吳良鏞後來講:“我去點了你的。”(笑)
李懷宇 在自己的藝術理念沒法表達的年代,有沒有困惑迷茫過?
吳冠中 相當痛苦!這種痛苦是再窮點都無所謂。後來我想不在乎了,搞風景畫。開始我想過,我剛從法國回來,法語還是很不錯的,想過搞翻譯,不搞美術了,對美術一點興趣都沒有了。當時我很想翻譯凡·高給他弟弟的信,因為國內沒有。我翻譯了一部分,拿給北京的出版社看,他們說:“這樣的書我們根本不能出版。”(笑)後來我找比較中性一點的東西來翻譯,給上海的出版社,上海也給我退稿了。翻譯的路子也走不通。
李懷宇 這樣也好,改畫風景畫了,開創了一條新路。
吳冠中 對對對,這樣我就比較自由了。我可以畫,當然不能賣了,頂多不發表。後來我到清華大學也好,到中央工藝美術學院也好,都是打工的,我不是重要的教員,這樣我就有時間搞自己的東西。我自己搞自己的東西,你也管不著,畫了我自己藏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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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冠中:東西藝術高處相逢(7)
李懷宇 你曾到各地大量地寫生?
吳冠中 恐怕講寫生的話,沒有第二個畫家有我寫生多!我到各地去寫生,古代的畫家我不知道,現代的畫家沒有人像我寫生這麼多了。
李懷宇 你對江南的風景情有獨鍾?
吳冠中 很親切。江南也只是一點,我的畫還是比較寬,全國我都跑的。我是江南人,但並不感到故鄉美,相反,是看了魯迅的小說,覺得江南的風土人情是這樣的可愛。紹興我跑得很多,大量資料從那裡來。
李懷宇 當時的環境允許你去各地寫生嗎?
吳冠中 非常的艱苦!當時我心裡很明白:我搞的東西是中國的、西方的,而且是現代的、感情的。但是這些東西當時是該批判的,不能拿出來,要藏起來,萬一抄家,他們不管什麼東西都要抄走毀掉。我是分散地藏起來,當時我想,我這東西將來是“出土文物”,將來會有人找得到。當時有這個自信!
李懷宇 現在看來,從50年代開始,徐悲鴻他們所倡導的或者是從蘇聯傳來的藝術思想對中國美術產生了什麼樣的影響?
吳冠中 這幾十年來,基本上沒有什麼太多的突破,也許未來幾年裡有所突破。現在看來,他們那些傳統的也好,現實主義也好,儘管叫得很響,無可奈何是要垮下去了。新的東西一定要出來,新的不一定好,但是新的東西必定會有好的出來,時代是換了。中國的美術時代實在要換了,中國的美術是相當落後的,在國際上來比,比非洲都要落後。
李懷宇 比非洲還要落後?
吳冠中 噯,我到非洲去過嘛。非洲直接從法國學來的,毫無阻礙學法國的,學歐洲的,我們不能學西方的!我看到非洲對西方主流的藝術都可以學,我們中國是唯一不能學的。我們當時如果要畫印象派啊什麼的,是被禁止的。從這一點看,徐悲鴻對中國美術是起到負面作用的。
1981年,吳冠中以中國美術家代表團團長身份赴西非訪問,途經巴黎時與老友朱德群、熊秉明、趙無極會晤。1990年獲法國文化部最高文藝勳位,1993年獲巴黎市金勳章,2002年入選法蘭西學院藝術院通訊院士。吳冠中的作品曾創造中國在世畫家國際畫價的最高紀錄。
李懷宇 現在法國藝術界,普遍都把你和朱德群、趙無極的作品放在同一條線上看。你是怎麼看待這種現象的?
吳冠中 我自己明白:“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我知道我的分量,吳大羽先生講:你的作品不要叫人去看,自己有多少分量,自己知道,用不著去上秤。人應該明白自己的好壞。為什麼說很多東西要經過時間的考驗?因為人際關係很複雜,影響了對作品的印象。作品要經過兩代人之後,不看人際關係,只看作品了,才會比較客觀。如果國內的人對我有些誤會,那麼在法國,就比較沒有人際關係,就看作品了。
李懷宇 可能是你的作品跟法國人的審美很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