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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想到留在美國幾十年。去了匹茲堡大學以後,臺灣的長輩陳雪屏先生告訴王世傑先生說:倬雲啊,回來環境不好。他們就讓我待在匹茲堡大學,留下來。
李懷宇 陳雪屏先生是余英時先生的丈人?
許倬雲 是的,當時是國民黨的秘書長。
李懷宇 此後一直就在匹茲堡大學?
許倬雲 一直到現在,我的房子還在匹茲堡大學。我有歷史系和社會系兩份聘書,我教東亞史、社會變動、中國古代史、歷史研究法,等等。
李懷宇 匹茲堡大學的社會系很強,楊慶先生與金耀基先生都是匹茲堡大學社會系的?
許倬雲 是的。我到匹茲堡大學主要是楊慶先生要我去的,他還一直幫香港中文大學建立社會系,由中大借去的。所以匹茲堡大學和中文大學有特殊的淵源,等我後來到中文大學去了七年,每次半年,也是由中大借去的。
李懷宇 楊慶在社會學的建樹如何?
許倬雲 他回來幫助社科院重建社會學,國內的社會學是他跟費孝通先生一起重振起來的。那時候他把中國美化,我跟他意見不一樣。那是1973、1974年,中國並沒有那麼好。我說:中國不是你講的那樣。我倆意見不一樣,但是到他死,我們感情還是很好。他是愛國主義。
李懷宇 那時候王浩、楊振寧也曾經回來過,經歷相似。
許倬雲 你現在跟楊先生談話,他會回憶當時他被懵的事情。他是非常愛國。
李懷宇 愛國應該是海外學者共同的感情。
許倬雲 但是,我到五十歲才拿自己的愛國思想擺在一邊,我覺得不能盲目地愛國,我要關懷全世界的人類跟個別人的尊嚴。人類社會跟個別人是真實,國是經常變動的,不是真正存在的東西。我在抗戰期間被日本人打出來的愛國思想是不容懷疑的,但是到五十歲,我理解到多少罪惡都是以國家之名在進行。
李懷宇 你去美國時四十歲,從此在美國紮了根?
許倬雲 但是到1972年以後,我就每年回臺灣。我母親還在,每年暑假回來看老太太。所以,我跟史語所的關係一直不斷。我現在還是史語所的特聘研究員,不退休的,因為我不拿薪水。
李懷宇 你的研究是很多學科的交叉,不單單是歷史學、社會學。
許倬雲 對,興趣問題。我對很多課題都有興趣。
李懷宇 後來你在匹茲堡大學的學生中有一位在國內非常有名。
許倬雲 王小波!我跟他是緣分,我還是很想念他,他是個有血性的人,誠實、熱情,而且相當聰明。每個星期三我跟他談一個下午,東拉西扯,什麼都談。反正他提問題我就回答,我不是給他答案,是教他怎麼思考。
李懷宇 人家寫文章講他:坐無坐相,站無站相,非常散漫的一個人。
許倬雲 我說他是“憊懶相”,站著歪歪倒倒,坐在那裡,他的腳翹在桌子上,我的腳也翹在桌子上。
李懷宇 你們在一起聊些什麼?
許倬雲 他對世界上許多事物並不清楚,譬如:自由主義,人權,解放與放任之間差別在哪裡?資本主義要不要衰敗?共產主義跟社會主義究竟差別在哪裡?反正他進來問問題,我都跟他討論,我提出三五不同的方向:你可以這麼想,可以那麼想,你自己找你的路去。
李懷宇 你也曾經對他的文字提出建議?
許倬雲 我跟他說,你的文字寫得太鬆、太浪費,要煉字煉句,他聽我的話。他起初不服氣,我就把他的文章改給他看,說這些都是浪費的,一句就夠了,他服帖了。文章要乾乾淨淨。
李懷宇 他的文章中不少以他下鄉當知青的經歷為背景。
許倬雲 這是最後一個傷痕文學。傷痕文學很多,但是留下來的很少,他的留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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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倬雲:只有“全人類”和“個人”是真實的(7)
李懷宇 更重要的方面是,他在美國時對一些現代觀念有了新的認識,這樣在寫文章時有一個好的思想框架。
許倬雲 理清楚頭緒了,他用諷刺、嬉笑怒罵的筆調寫嚴肅的問題。對問題本身的思考方式,我是幫了他忙的。
李懷宇 當時是李銀河在讀學位,他卻沒有?
許倬雲 對,他是跟著李銀河去陪讀的,他在中文系選課,那裡的課都是教洋娃娃說“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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