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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跟我開玩笑說:‘天地有羅網,江湖無散人。’”
這位“江湖散人”,曾經闡明處世的信條:“要我成為某個組織的一員,這是與我的性格格格不入的。從我進入人生之初,就給自己定下了三條,也可說是‘三不主義’吧,我始終遵行著:一是不做官,神氣一點叫做不羨權勢;二是不隨人俯仰,高攀一點叫做堅持獨立思考;三是不參加任何黨派組織,這條大概沒有什麼好名目可攀附,只是圖個儘量少受約束。”
擁有安定的晚年,在“一統樓”中教書和寫作是何滿子的樂事。早些年給研究生上課就在這個書房裡,一直到七十多歲時才不帶研究生。何滿子感慨多年的運動把文化切斷了:“我們這一代後來沒有機會念什麼書。文化一代一代傳下來,名師才能傳高徒,不然越教越壞。”曾經,他每天要寫一篇文章,近年慢慢減少寫作。
何滿子晚年寫得最多的是雜文,文風犀利,自稱“常青筋暴露,偏激浮躁,極欠蘊藉”。然而,跟他漫談了半天,卻感覺“人不如其文”,這是一位忠厚可愛的老頭兒。談話中,他煙不離手,笑道:“醫生叫我不抽菸,我還是抽。我原來喝酒很厲害,現在戒酒了。住了一個月醫院,醫生說,你再喝酒的話,就不要來了。”我笑著提起:“吳中傑的文章中說,你跟章培恆喝過三次酒,都被打敗了。”他忙道:“不是被打敗了。我不能喝黃酒,我喝白酒,他是喝黃酒的,黃酒沒有味道……”
何滿子原名孫承勳,祖父孫蓉第當過南昌直隸州州判,大外祖父是前清道員,為杭州鉅富,人稱“陸半城”,是兩浙師範學堂創辦人之一。何滿子童年多在外祖父家居住,接受了良好的教育。1937年,抗戰爆發,何滿子隨胞姐孫曉梅參加戰地服務團。1938年,何滿子到達延安,幾個月後離開,輾轉各地從事文化工作。
李懷宇 你小時候家學深厚,一直有很好的讀書環境。
何滿子 我小時候多數住在大外祖父家裡,在杭州長大,一直到抗戰,正好十八歲。我只唸了一年初中、一年高中,其餘都是在家裡讀書。我從小喜歡讀書,七八歲開始讀小說,我媽媽念《西遊記》給我聽。那時候家裡有錢,教我外文的老師,一個是牛津大學畢業的,一個是劍橋大學畢業的,一個教數理化,一個教外國地理、歷史、文學。我的老師因為火災摔斷了腿,生活已經無趣,能教學生是很開心的事情。教中國傳統四書五經的是一個舉人,我通讀過二十四史,十五歲之前,“前四史”已讀完了。
李懷宇 你還有幾年的時間在浙江省立圖書館裡讀書?
何滿子 我外祖父去世,我就有幾年時間在浙江省立圖書館裡,每天都去。歷史、外國文學讀得多。我外祖父家在抗戰中敗掉了,房子全部讓日本人炸光了。
李懷宇 你姐姐孫曉梅是烈士,她是如何參加抗戰的?
何滿子:天地有羅網 江湖無散人(2)
何滿子 我姐姐跟冼星海的老婆錢韻玲是同事,錢韻玲是錢亦石的女兒,兩人同在一個杭州的小學教書。抗戰時我姐姐到新四軍去,二十九歲犧牲了。
李懷宇 1938年你到了延安,怎麼去的?
何滿子 抗戰一爆發我就到上海浦東參加錢亦石領導的戰地服務團,日本人打到上海,我就跟著逃到武漢,住在流亡學生招待所裡,後來到《大漢晚報》工作,武漢危急,我在沙千里介紹下,到延安去了。到延安要一個有資格人士介紹,我認識沙千里,沙千里介紹我去了延安。我十五六歲就開始接觸馬克思主義,看了斯諾的《西行漫記》,很嚮往,1938年9月到延安。
李懷宇 那時候看到的延安是什麼樣的景象?
何滿子 覺得很新鮮,滿街都是歌聲,唱著抗戰歌曲。我在陝北公學高階研究班,講課的主要是何干之、李凡夫等人。張聞天經常來講課,他講哲學,講得好。毛澤東也來作報告。他們來講課都是露天的。陝北公學原來是基督教教堂,有大會堂,不大用,中共中央開會都在那裡。年底時,總校搬到分校裡去了,成仿吾是校長。
李懷宇 後來為什麼會離開延安了?
何滿子 我不能適應,書太少了,連馬克思的《資本論》都沒有,因為當時中國沒有翻譯的版本。有莫斯科出的幾本中文的列寧著作,還有毛澤東的《論持久戰》。第二年5月,我就離開了。
李懷宇 離開之後曾被國民黨抓起來?
何滿子 到西安時,###已經開始了。我被抓起來,送到青年招待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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