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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懷宇 當時你有一個外號叫“江湖散人”。
何滿子 這個外號是梅林取的(大笑)。他要我參加文協我不參加,任何協會我都不參加,我連工會都不參加。除了機關單位裡面要吃飯,要拿工資,其他的我都不參加。到現在我也不是作家協會會員,也不是任何協會的會員。
李懷宇 1955年5月,胡風事件發生了。
何滿子 1955年5月13日是星期五,很不吉利的,《人民日報》發表了舒蕪提供的《關於胡風反黨集團的一些材料》,我5月17日就被關起來了。我以前覺得我跟胡風沒有一點關係,《七月》和《希望》上面我沒有寫過一個字。上海的賈植芳、耿庸、張中曉,我都是認識的,往來也不是很多,老賈是我的同事,其他人不大聯絡。所以我大吃一驚:舒蕪怎麼這樣幹?!星期五《人民日報》發表了舒蕪的東西,星期天,王戎通知我:你要寫個檢查。我說:我憑什麼寫個檢查?他說:不是我要你寫的,是吳強讓你寫的。吳強就是寫《紅日》的那個人,他是市委文藝處處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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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滿子:天地有羅網 江湖無散人(4)
我回來以後,那時候我們幾家人才有一個電話,16日下午,人家告訴我一個姓吳的打電話找我,我就知道是吳強。我打回電話過去,吳強不在,我說他要向我討教什麼事情,他自己騎車方便,讓他來找我。
第二天,5月17日早晨,一家人剛剛起床,我那天沒有課,有人敲門進來,我說:“你找誰啊?”“你是何滿子嗎?”我說:“是啊。”“你被逮捕了。”我說:“憑什麼?”他就拿出逮捕證來,市公安局局長許建國簽署的。帶我上了車子,兜來兜去到了一個地方,我一進去,聽到耿庸的聲音,他要抽菸。我才知道是怎麼回事。
李懷宇 在裡面關了多長時間?
何滿子 從5月17日到第二年9月28日,我說,你們給我結論。沒有,說是給我寬大。走遍了全國去查,對我一點毛病也找不出來,他們說:為了你花掉幾萬塊錢,也好。
李懷宇 “二流堂”專案組在查吳祖光時對他說:“為了盤查你的這個‘二流堂’,國家派出的外調人員幾乎走遍了大半個中國,你看你為國家造成多大的浪費,你慚愧不慚愧?”
何滿子 (大笑)他們對我說:“花了那麼多錢,把你的問題搞清楚了,對你是好的。”
1956年,何滿子獲得自由,分配到古典文學出版社。在社長李俊民的領導下,出版社匯聚了金性堯、鯤西等一批文化人。何滿子後來在《李俊民的人品》一文中回憶:“俊老是經學和小學宿耆黃侃的弟子,又編過報刊和從事文學創作多年,新舊文化都懂行,在他領導下做事,人人都順遂愉快。俊老要求把出版社辦成大學和研究單位的規模,常常不無得意地說:我們這個班子辦一個大學中文系應該是可以勝任的。”在出版社工作期間,同仁的得意之作是出版了陳寅恪的著作。
李懷宇 得到自由以後還能教書嗎?
何滿子 不讓我教書了,第一線不行了,分配到古典文學出版社,這個出版社是1956年冬天成立的,社長李俊民是個好人。
李懷宇 那時候很多同事都是有學問的讀書人,鯤西說很懷念那段日子。
何滿子 金性堯、鯤西,好多讀書人。
李懷宇 陳寅恪先生的《元白詩箋證稿》等著作是那時候出的嗎?
何滿子 李俊民原來是寫小說的,魯迅都肯定他。他很不滿意郭沫若。
李懷宇 郭沫若曾說:就如我們今天在鋼鐵生產等方面十五年內要超過英國一樣,在史學研究方面,我們在不太長的時間內,就在資料佔有上也要超過陳寅恪。
何滿子 他的意思是新的一批學者瞧不起老的一批學者。李俊民就想辦法把陳寅恪的書拿到我們這裡來出,透過蔣天樞。
李懷宇 陳寅恪晚年最信任的弟子。
何滿子 蔣天樞對陳寅恪講,這個出版社是可信的。陳寅恪那時候眼睛已經瞎了。
李懷宇 陳先生說過:“蓋棺有日,出版無期。”那時候國內沒有其他出版社出陳寅恪的書。
何滿子 就只有這個出版社敢出了。
李懷宇 那時候你們理解陳寅恪的價值何在嗎?
何滿子 陳寅恪本來就很有名,清華四導師之一嘛。那時候全國只有三個出版社出古典的書,另外兩個是人民文學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