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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第1/4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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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全身汗溼成這樣。我一直在跑嗎?如果是這樣,我在向哪裡跑?或從哪裡跑來?

我的頭髮也汗溼了;很不舒服的一團塔在我的額頭上。我抬起手來把頭髮拂開,看到手上有一道淺淺的傷口,相當新,劃過手背一直到指關節。這道傷口有時在我的右手上,有時又在左手上。我想,如果這是一個夢,細節很確鑿。總是那個同樣的想法:如果這是一個夢,細節很確鑿。這是絕對的事實。這些是一個小說家的細節……但在夢裡,也許每個人都是小說家。人們怎麼能知道?

現在莎拉—拉弗斯不過是在底下的一個黝黑的龐然大物,我意識到我無論如何不想下到那裡去。我是一個訓練自己思想不正常思考的人,我可以想象裡面有太多的事情在等著我。一隻狂暴的浣熊蹲在廚房的一角。蝙蝠在衛生間裡——如果受到打擾,它們將在我戰戰兢兢的臉旁擠來擠去,發出吱吱叫聲,用它們滿是灰塵的翅膀拍打我的面頰。甚至一個威廉·鄧布勞的著名的宇宙外的生物,現在也藏在門廊下,用閃亮,浮腫的眼睛注視著我走近。

“可是,我不能老待在這裡,”我說,但是我的兩條腿不能動,看樣子我要在這裡熬夜了,在車道和小路交界的地方;不管喜不喜歡,我要在這裡熬夜了。

我身後樹林裡的悉卒聲現在聽上去不像小動物的了(大多數動物到這個時候都在巢裡或地洞裡過夜了),而像走近的腳步。我想轉過身看一眼,但我甚至連這都做不到……

……我的夢通常做到這裡醒來。我一直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轉過身來,透過向自己證明身體還能兩次服從頭腦來確定自己回到現實中來。有時候——其實是大多數時候——我會發現自己在想曼德里莊園,我又夢到了曼德里莊園。這件事有點讓人毛骨悚然(我想,任何反覆出現的夢,知道你的潛意識在強迫性地挖掘某一不能被驅趕開的事物,都讓人毛骨悚然),但是如果我不補充說,部分的我喜愛這悄無聲息的夏日的寧靜,在這寧靜中這些夢總是包圍著我,並且這部分的我也喜歡醒來時感到的悲傷和預感,我就是在撒謊。夢裡有一種奇異的不同尋常,醒著的時候是體會不到的,通向我想像力的路現在實際上是被堵塞了。

我記得唯一的一次真的被嚇住(我必須告訴你我不完全相信這些記憶,因為這麼長時間以來它們好像根本不存在)是在某個晚上,我醒過來,對著漆黑的臥室,非常清晰地說:“有東西跟著我,不要讓它碰到我,樹林裡有東西,不要讓它碰到我。”不是這些話本身嚇住了我,而是說話的聲調。這是一個在恐慌的邊緣的人的嗓音,完全不像我自己的嗓音。

一九九七年聖誕節前兩天,我再次開車去“信用聯盟”,銀行的經理再次陪同我去了用熒光燈照明的地下室,準備開保管箱。當我們走下樓梯的進修,他向我保證(至少是第十二次了)他老婆是我作品的忠實讀者,她讀了我所有的書,還是讀不夠。第十二次(至少)我回答說我現在必須把他也攥在手中。他咯咯笑起來算是回答。我把這種經常性重複的交流看成是銀行家的交流。

奎倫先生把他的鑰匙插進A孔裡轉了一下。然後,他像一個為妓院拉來客人的皮條客一樣謹慎地離開了。我把我自己的鑰匙插進B孔裡,轉了一下,拉開抽屜。保管箱現在顯得很空曠了。剩下的這一箱手稿看上去幾乎是縮在遠遠的一角,像一隻被遺棄的小狗,不知怎麼地知道了它的兄弟姐妹被帶走並消失了。箱子頂部用粗粗的黑體字潦草地寫著“諾言”。我幾乎記不起來這本該死的書是寫什麼的。

我把這個跑到了八十年代的“時間旅行者”抓出來,砰的一聲把保管箱關上。現在那裡除了塵土什麼都沒有了。把那個給我,喬曾在我的夢裡嘶聲喊——這是我幾年來第一次想起這個夢。把那個給我,那是我用來擋灰的。

“奎倫先生,我好了,”我喊。我的嗓音在我自己聽來粗魯而顫抖,但奎倫似乎沒感到有什麼不對……也許他只是出於謹慎。畢竟,我不可能是到這個銀行版的“林茵墓園”來了後情緒上感到痛苦的唯一客戶。

“我真的打算要讀一本你的書,”他說,不經意地瞥了一眼我拿在手裡的箱子(我想本可以帶一個公文包來放書,但在這樣的出行中我從來不帶)。“事實上,我想我會把這件事列在我的新年計劃上。”

“那你做吧,”我說,“你就那樣做吧。奎倫先生。”

“馬克,”他說。“請。”他以前也這樣叫過我。

我寫了兩封信,把它們塞到手稿箱裡,然後出發去聯邦快遞。兩封信都是在電腦上寫的,只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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