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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裡,是這樣嗎,是這麼回事嗎,敲一下表示是,兩下表示不是。
我感到噁心,但除了僅僅吐出一口唾沫,不可思議,一條魚竟然躍向這口唾沫。日落時分它們見到什麼都會跳;逝去的陽光裡一定有什麼東西讓它們發了瘋。那條魚在離岸邊七英尺的地方重新落入水中,擊起一圈銀色的漣漪,這一切消失了——嘴裡的腥味、那惡臭、淹死的小黑鬼那波光粼粼的臉——一個黑鬼,他會這樣想自己——他的名字幾乎無疑地應該叫泰德威爾。
我向左邊望去,看到一塊石頭從浮土裡朝外衝著,心想,那兒,就在那兒,彷彿作為一種肯定,那股腐敗的惡臭又一次撲面而來,像是從地面冒出來似的。
我閉起眼睛,仍然像抓著救命稻草一樣緊緊地抓著白樺樹,感到自己虛弱、噁心,像病了一樣,而就在這時,背後傳來麥克斯·德沃爾那瘋子的聲音,“喂,拉皮條的,你的婊子呢?”
我轉過身,他就站在那兒,旁邊站著蘿蓋特·惠特摩。這是我唯一一次遇到他,但一次就夠了。相信我,一次完全足夠了。
他的輪椅看上去完全不像一把輪椅,更像是一輛三輪摩托的邊車和一架登月車交配的產物。車的兩邊各有六個金屬車輪;車身後面有一組大車輪——我猜有四個,這些車輪並非處於同一水平線上,我注意到每個輪子都有單獨的支架。這就使得即便在比主街崎嶇得多的路上,德沃爾都能滑行自如。那排後輪的上方安裝著封閉的引擎箱。德沃爾的兩腿藏在一個玻璃鋼座艙裡,上面繪有紅黑相間的條紋,即使裝在跑車上也毫不寒酸。座艙中間豎著一個裝置,有點像我的碟形衛星天線……我猜它是某種電腦規避系統,甚至也許是個自動駕駛儀。扶手相當寬大,上面佈滿了控制按鈕。這部機器的左邊掛著一個足有四英尺高的的綠色氧氣罐。一根軟管連線著一根透明的摺疊式塑膠管,後者連著一個面罩,面罩就放在德沃爾的大腿上。它讓我聯想到老飛行員的速記面罩。我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差點把這架彷彿從軍事幻想小說裡跑出來的輪椅當成了幻覺,幸好座艙上貼著的裝飾標籤提醒了我,上面寫著:我愛道奇!(洛杉磯道奇隊是美國久享盛譽的棒球隊。)
這晚,這個我在沃靈頓“日落酒吧”門口見過的女人上身穿著一件白色長袖襯衣,下身是一條黑色收腿褲,使她的腿爬看上去像插在劍梢裡的兩柄利劍,消瘦的面龐和塌陷的兩頰令她像極了孟克的畫《吶喊》中的人物,她的白髮從頭上筆直掛下來像個頭罩,嘴唇塗得鮮紅,彷彿在滴血。
她又老又醜,但比起瑪蒂的公公卻要可愛多了。後者骨瘦如柴,嘴唇青紫,眼窩和嘴角周圍的面板形成暗紫色的發散狀褶皺,他看上去像是考古學家在金字塔的墓室裡找到的一具渾身珠光寶氣,簇擁在一堆妻妾和寵物製成的木乃伊中間的乾屍。他斑駁的頭顱上仍連著幾縷白色的頭髮;另有幾簇從他彷彿本該屬於一具半融化的蠟像的大耳朵旁邊冒出來。他穿著白色的棉質褲子和鼓起的藍襯衫。只要再戴一頂黑色的軟邊帽,他看上去像十九世某位法國畫家行將就木前的樣子。
他的大腿上橫放著一支黑色木柺杖,柺杖的一頭連線著一個鮮紅的腳踏車把手,他抓著把手的那隻手上看上去非常有力,但是和柺杖一樣黑,血液迴圈正在衰竭,我不敢想象他的腳和小腿是什麼樣子的。
“你那婊子扔下你跑了,是不是?”
我試圖說些什麼,但嘴裡僅僅發出一聲嘶啞的聲音。我放開手中還抓著的樹幹,試圖站直,但雙腿仍舊虛弱,於是我再次抓住樹幹。
他用胳膊肘頂了頂一個銀色的開關,輪椅向前移動了十英尺,把我們之間的距離縮短了一半。輪椅發出的聲音又尖又細,我看著它像看著一條邪惡的魔毯。它那許多個輪子各自上下移動,反射著落日漸紅的餘暉。當他來到我跟前時,我能聞到他的氣味。他的身體已經從內部開始腐爛了,但他周圍卻有一種難以否認令人望而生畏的氣氛,像電子風暴般圍繞著他。那女人走到他身邊,用沉默的、看笑話的眼神打量我。她的眼睛略帶粉紅色。早先我以為它們是灰色的,不過染上些夕陽的顏色,這時我明白了,她是個白化病人。
“我一向喜歡婊子,”他說,“婊”這個字他發起來很吃力,聽上去像“否子”,“對嗎,蘿蓋特?”
“是的,先生,”她說,“在她們的地方。”
“有時候她們那地方就在我臉上!”他帶著一絲病態的得意大叫起來,好像她冒犯了他似的,“她在哪兒,年輕人?她現在坐在誰的臉上呢?我在想呢。還是你找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