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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了。
兩位來人也被嚇壞了,她們可能從來沒見過這麼多的血,而且是從一個活生生的人的嘴裡吐出來的,居然就愣住了。
我趕緊將父親扶起來放到床上,找出雲南白藥,摳出裡邊的“保險子”塞進他的嘴裡,然後用我那紅紅的小眼睛狠狠地瞪著那兩個操蛋娘兒們。
那倆人也發憷了,戰戰兢兢地說:“白紀元同志呀,你冷靜點,這可不是我們的意思,這是組織上的建議,你先養病,再好好地考慮考慮,我們過幾天再來……”話沒說完撒腿就往外跑。
跑到了門口,倆人似乎又覺得不太對勁,其中一個把我叫過去悻悻地說:“你——給我聽好嘍!回去給你爸好好讀讀‘八一社論’,讓他看清楚形勢。別動不動就拿吐血嚇唬人!”
那時我還不足十三歲,望著那兩個女人遠去的背影,我拿把菜刀砍了她們丫的心都有。
對著黑糊糊、空蕩蕩的樓道,我扯著嗓子帶著哭腔地喊了一句:“操你們個姥姥!”
這一次對紀元的打擊太大了,也是他吐血最多的一次,在醫院裡住了半個多月才搶救過來。
在這一年的9月13日發生了“九。一三林彪事件”,晴空裡一聲霹靂,人們天天祝福“永遠健康”的副統帥,竟然是謀害偉大領袖的罪魁!就好像天使大聲地向眾生宣佈:如來佛祖最忠誠的弟子,一夜之間變成了“刺殺佛陀的元兇”!
人們被驚得目瞪口呆,不要說平民百姓,就是久經沙場的將軍們恐怕也難以接受這殘酷的現實,據說曾有人聞此當場驚瘋,更有人一下便長病不起。
接下來是“全國共誅之,全黨共討之”。新一輪的政治運動急風暴雨般地襲來,於是沒人顧得上再為逼著紀元“退休”的事情光顧我們家了,老天爺“開恩”,又給了父親生命中一次喘息的機會。
但是父親的腦子也徹底混亂了,他感到了一陣陣的迷茫。血還是哩哩啦啦地吐著,從這個時候起,十多年的時間他再也沒能正經地工作上班,沒人去關照他,也聽不到組織上的任何“召喚”,完全蝸居在一個被人們遺忘的角落裡,直到有一天他正式辦理了“離休”手續。
他仰天長嘆:自己的政治生命被自己耽誤了,是被這惱人的吐血給耽誤了……
我不禁想問:在父親經歷的那些個“杜鵑啼血”的歲月裡,我們家為什麼怎麼總是憂鬱?總是不安?總是分離?總是身不由己?
四十歲以後我認識到;父親作為家庭的頂樑柱,在當時他方方面面都是弱者。健康狀況像一根枯萎的小草,政治面貌似一張揉皺的白紙,生命之中充滿了無奈和孤寂。
但無論如何我都會大聲地向人誇耀;誇耀我那羸弱不堪的父親。不知人們是否認同這樣一個觀點:弱者才是值得誇耀的,因為他們有著異乎尋常的堅忍和執著。
。。
最後的遺言:關於黨旗
久病的人,就像一隻熟透了的瓜果,總有一天是要從枝蔓上跌落下來,被摔得七零八落,最後化為一撮淨土,迴歸大地。這是自然規律,這是不以人們意志為轉移的事情。
歡慶九十年代的鐘聲剛剛敲過,父親的大限之日就快要到了。
元宵節的那天,也就是五十多年前那位“二大爺”和人打賭險些被元宵撐死的日子,父親用筷子夾著半個元宵,本想給我們再講一遍這個讓人發笑的故事,以緩和一下家裡因為他久病而長年過於壓抑的氣氛。突然,他沉痾驟犯,大口地吐血不止,他忙用手捂住嘴,血就從他的指縫間淌了出來。他異常鎮靜地看了我一眼,我就什麼都明白了。
在醫院的急救室裡,父親一直是昏睡不醒,我片刻不離地守在他的身邊。
子夜時分他醒過來了,欠起身子,精神頭挺好,血也不吐了,讓人看了不禁感到高興,認為這一關他可能又闖過去了。
父親饒有興致地跟大夫搭話,指著我說:“這是我的小兒子,在出版社裡當編輯……我還有個大兒子,是黨員呢。對,還有女兒,他們都很孝順。”
那大夫就樂呵呵地說:“老白,您好福氣!把病養好嘍,回家享清福去吧……”
父親面色紅潤,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條線,他抱拳給大夫作揖說:“謝謝您啦,讓您費心了。”
說完了他就躺下身來,對我說有點冷,於是我就將被子給他往上拉了拉。
父親抓著我的手說:“這回病好了以後,你到我的單位去報銷的時候,我有個信封你替我交給××,是這些年來在家裡學習的‘心得體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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