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渣。
這種代放方式不會出問題嗎?比如說,少交酥油;比如說,宰殺了你的牛就說讓狼給吃了。
——怎麼會呢?——科加人笑起來了。這些約定俗成的規矩,沒有誰去違反它。酥油奶渣從來不會少交;即使牲畜真被狼吃掉了,也要拿回牛頭、牛尾、牛皮之類的銷帳。
科加人拿騙公牛犁地。這種牲畜差不多每戶都有。不光犁地,它還可以馱柴、馱莊稼。全村家戶中只有一戶(一口之家)沒有牲口,所以犁地馱物時就要借牛。按規矩是拿人工去換,人工換畜工是一比一,另加使用時喂牲口。這個村歷來親朋間幫工換工是常事。尤其令科加人自豪的——我聽人們一再說起,科加人蓋房子不必打招呼,一聽說誰家要蓋房子,全村的勞力都趕來幫忙。科加人說,一幢新房風快就平地而起——沒聽說別的村也這樣,這是科加特有的好傳統。說來說去,總而言之,我們科加村非常團結。
除去長途長期放牧大畜,全村還統一進行每天必需的短程放牧,按牲畜多寡計算各家輪流放牧的天數。計算方法:以山羊為單位,每二隻放牧一天,牛馬大畜均折算成山羊。一頭牛等於七隻羊,一匹馬等於十隻羊,例如央加瑪家有八隻山羊、二頭犏牛、四頭黃牛,她家每回需值勤二十五天再輪到下一家。如果放牧不經心,走失、損害了牛羊,還有一系列懲罰措施。這種短程放牧方式,解放前就存在,現在仍沿襲舊制。
我們就這樣試圖進入科加的日常生活,從外在的生存風貌到深入的精神內涵,凡有可能,我們都想去耳濡目染,去親手觸控,去用心體會。
就這樣,我漸漸看清了科加的生活框架。科加的生活既恆定又恆新。變化在躡手躡腳地進行著。尤其令人納悶的是,我感到這個村莊對於傳統的繼承與改變似乎有一種與別處不同的隨意性。由此我想過此地人性格中浪漫(?)、瀟灑(?)、漫不經心還是刻意精心?我們這群人在科加最始料不及的發現是關於婚俗方面的。這一奇異婚俗包括了兩方面:求婚方式和家庭方式。
當地盛行過的又被文革“破四舊”革除了的求婚方式很帶有表演性質和戲劇色彩,據稱這是一種比較年輕的傳統,叫“雪居巴”。是鑑於從前普蘭與世居喜馬拉雅沿線的尼泊爾人、夏爾巴人一樣,具有悠久的搶婚傳統,時有不情願的女方親屬操戈舞棒地追來,鬥毆廝殺,流血犧牲,喜事變喪事。便有某屆普蘭宗政府認為這是野蠻風俗,就廢除了搶親方式,規定“站門口”。
普布家有個兒子,拉姆家有幾個女兒。普布家有意跟拉姆家攀親,就由兒子的父親,和父親的岳父及父親的兄弟二三人,穿上新衣,戴上金花帽、哈達和酒,於清晨在拉姆家的大門楣上點三小培酥油點兒,在離大門口十多步遠處擺上酒壺——向我敘述這一過程的退休縣長貢嘎特意找來一隻燻黑了的泥陶酒甕:就是這樣的一壺酒——求親的人,便站定了恭候。待拉姆家裡有人出門,趕緊脫帽致意。吃飯時間到了,普布家裡有人會送酒飯來;或者站門口的人輪流回家吃飯,行前要向拉姆家高聲招呼,請吃飯的假。如此三天站下來,拉姆家要是還沒動靜的話,普布家又會增派一位親戚來陪站。拉姆家吃不住勁了,家長只得出門答話:“我家姐妹三個你到底要誰?”有時也說:“大女兒當了尼姑,二女兒和三女兒還小著哩。”普布家的就回答:“有金子沒金子我都要挖一個洞,你們家的女兒我們要定了。”
只要站了門口,沒有“站”不來媳婦的。除非站之前走漏了風聲,女方家大早早地把住了門,酥油三點粘不上,就喪失了站門口的資格。如果女方家託詞姑娘已當了尼姑,男方家要認真去寺廟查名冊,確實在冊,只能作罷,否則非娶了去不可,這也是宗政府強行規定了的。除非男方是鐵匠、屠宰戶,或者有狐臭,不然沒有任何理由讓人家站了三五天、五七天甚至長達半個月的門口而不嫁女兒的。
這種站門口的“雪居巴”求婚方式可能已有百年曆史。貢嘎老縣長推算了一番,記得家鄉某位老太婆是被搶來的,那之後再沒有搶婚的了,據此他認為新傳統已有上百年。
但據我的經驗,此類推算,包括有關民間的一切的說法,彈性和水分都很可觀,要搞清這一求婚方式的緣起,非要精心梳理有關傳說的這團亂麻不可。或許從前就有人作過記載而我們無所知;也許出於民間某人創造性的舉動,別人紛紛效仿,宗政府因勢利導;也許與這些推想毫無瓜葛。這一風俗由普蘭而起,曾蔓延到相鄰縣份,據說噶爾縣就有站門口的。不過到文革時大約被作為“四舊”之類給革除了。巴桑不無遺憾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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