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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算咸豐年間後凍張家只有教芝一家是地主,長工一家是僱農,其餘一半是富農,一半是中農。十八張家其它村莊則貧農居多,教芝無能為力,儘管在形式上後凍認他們做兄弟,八月中秋節還會舉行火把傳遞儀式。
火把從後凍廣場出發,傳往最近的一個張姓村,再往其他張姓村傳,傳遍十八張,最後傳回後凍廣場熄滅,類似一百年後的火炬接力。儘管以後每一年的路線都不一樣,但起點和終點一直在後凍,按一百年後的說法,也可以叫做環十八張火炬接力大賽。傳遞活動要持續一兩個時辰,路上充斥著十八張精力旺盛明火執仗的少年。固陂圩人對此褒貶不一,有的人羨慕的說顯示了十八張的強大和團結,有的人不屑的說是苗蠻才玩的巫術,還有人神經過敏的說象串通造反,被劉甲長掌了一個嘴巴。
比較而言,是農閒的時候,教芝的任命檔案也到了,正八品縣教諭,文林郎。泰和知縣又換成了蔡中和代理,蔡知縣希望教芝能早些到任,教芝以妻子快臨產為由推延一段時間,但保證按時赴任。接生婆早就提醒過教芝,芝蘭雖保胎成功,但胎位不正,生產很危險,直到臨產的時候教芝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芝蘭早上發作之後,接生婆守到半夜,哭喪著臉出來對教芝說:“舉人老爺,你殺了我吧。”
二、長毛軍(5)
教芝說你盡力去做就是,有什麼意外,決不會怪罪於你。但教芝有不祥的預兆,母親就是死於難產,教芝出生了,母親也就去世了。
後凍有經驗的婦女雲集在教芝家,那邊秀姑開始求助了,教芝驚慌失措,接生婆手忙腳亂。黎明時分,教芝聽到芝蘭房內接生婆和堂嫂間歇式的一陣又一陣的呻吟越來越粗重,芝蘭配合著間歇式的一陣又一陣呻吟越來越微弱,之後是接生婆奮力的一喊,芝蘭壓抑的慘叫,寂靜了片刻,是嬰兒慘烈的啼聲,堂嫂驚惶不安的哭喊,接生婆長舒一口氣的說:“好了。”教芝衝進房去,看見芝蘭頭髮凌亂,面色慘白,眼睛微閉,手掌冰冷。
芝蘭感覺接生婆和堂嫂用力抓住她的手,使勁把她往下按,她的身子直往下沉,而樓頂的柱子越來越粗,一陣又一陣的壓向她,滾下來,又升上去,想起年少時候經歷的千煙洲劫難,著火的房梁一根又一根的滾下來而不會升上去,她沒有力氣掙扎,感覺大床散架了,她被震盪得全身皮肉灼痛,奇怪教芝還能安穩地坐在床沿上,感覺床板象草灰一樣崩潰了,她被重重地拋在地上,跌得全身筋骨斷裂的痛,她聽得見自己的叫喊,卻見丈夫冰雕一樣毫無反應,她明白自己的聲音和氣息同樣微弱得好象遊絲一般,不等傳到教芝的耳邊就已經散了,她感覺五臟六腑撕裂的痛,她努力看這個世界,接生婆和堂嫂已經閃到兩邊去了,好象準備為她送行,教芝抓住她的手不是要把她拉起來,而是推她走,想起千煙洲劫難的時候,百記卡的官軍用沾滿了鮮血的大刀長矛,齊刷刷地指向她押解她到吉安,她想看教芝有沒有流眼淚,但沒有力氣睜開眼睛,她感覺冷,感覺教芝在給她蓋好被子,但仍然不舒服,感覺有人把土覆蓋到她身上,感覺已經沉到土裡去了,她沒有想好要不要撥開掉在身上的土,感覺四周豎立起木板,頭頂上兩塊木板慢慢地合攏,從一片天變成一線天,終於變成永遠的黑夜,看不見著火的房梁一根又一根地滾下來,看不見沾血的刀槍齊刷刷地指向她,真好,她感覺迴歸了安詳和平的世界,回到一年前教芝解救她出來以後坐在轎子裡的情景,她在轎子裡被木板和布簾嚴嚴實實地包裹起來,但這一次沒有教芝陪護,沒有終點地躺著,她遺憾解放的那一天在自由的路上不是跟教芝並肩走回家鄉的,今生今世永遠也沒有機會補償了,最後她突然想到自己從來沒有機會唱“蘇三離了洪桐縣”,希望教芝唱一曲為她送行,但她已經氣若游絲,無法傳遞任何訊息回到人世間了,恐怖和絕望只給了她最後一點力氣流出兩行眼淚。
“教芝,帶好我們的兒子。把我埋在千煙洲,看得見後凍的地方。”教芝認為這就是芝蘭想要說出來的話,他守望著妻子死去,知道自己原來是多麼的愛她。
濃霧籠罩了整個仁善河谷,教芝走到千煙洲,大部分土地已經被後凍人重新開墾了,高地還荒蕪著,那是教芝和芝蘭一起搭竹棚住了一夜的地方,兩天後芝蘭就葬在這裡,這是後凍的第一座墳墓,從此後這裡就成了後凍張家人的墓地,三年後教芝在這裡立了一塊紅巖石碑,紀念道光年間被官軍屠殺的千煙洲八百個死難者,一百年後紅石碑文剝落,沒有人說得出千煙洲滅亡的歷史。 txt小說上傳分享
二、長毛軍(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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