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繩,左手拿著一根湘竹湖絲灑雪鞭。兩隻漆皮鞋,踏著馬鐙子,將馬肚皮一夾,一揚鞭子,騎下的那匹玉龍白馬,在大道之上,掀開四蹄,飛也似的往西馳去。後面的金榮,打著馬趕了上來,口裡嚷道:“我的小爺,別跑了。這一摔下來,可不是玩的。”說時,那後面的三匹馬,也都追了上來。路上塵土,被馬蹄掀起來,捲過人頭去。燕西這一跑,足有五里路。自己覺得也有些吃力,便把馬勒住。那四匹馬已是抄過馬頭,迴轉身來,擋了去路。燕西在駝絨袍子底下,抽出一條雪花綢手絹,揩著臉上的汗,笑道:“你們這是做什麼?”金榮道:“今天路上人多,實在跑不得。摔了自己不好,碰了別人也不好,你看是不是?”燕西笑道:“你們都是好人?前天你學著開汽車,差一點兒把巡警都碰了。”金榮笑道:“可不是!你騎馬的本領,和我開車的本領差不多,還是小心點罷。高高興興出來玩一趟,若是惹了事,就是不怕,也掃興得很啦。”燕西道:“這倒像句話。”李福道:“那麼,我們在頭裡走。”說著,他們四匹馬,掉轉頭,在前面走去。燕西松著馬韁繩,慢慢在後面跟著。
這裡正是兩三丈寬的大道,兩旁的柳樹,垂著長條,直披到人身上馬背上來。燕西跑馬跑得正有些熱,柳樹底下吹來一兩陣東風,帶些清香,吹到臉上,不由得渾身爽快一陣。他們的馬,正是在下風頭走,清香之間,又覺得上風頭時有一陣蘭麝之香送來。燕西在馬背上目睹陌頭春色,就不住地領略這種香味。燕西心裡很是奇怪,心想,這倒不像是到了野外,好像是進了人家梳頭室裡去了呢。一面騎著馬慢慢走,一面在馬上出神。那一陣香氣,卻越發地濃厚了。偶然一回頭,只見上風頭,一列四輛膠皮車,坐著四個十七八歲的女學生,追了上來。燕西恍然大悟,原來這脂粉濃香,就是從她們那裡散出來的。在這一剎那間,四輛膠皮車已經有三輛跑過馬頭去。最後一輛,正與燕西的馬並排兒走著。燕西的眼光,不知不覺地,就向那邊看去。只見那女子挽著如意雙髻,髻發裡面,盤著一根鵝黃絨繩,越發顯得髮光可鑑。身上穿著一套青色的衣裙,用細條白辮周身來滾了。項脖子披著一條西湖水色的矇頭紗,被風吹得翩翩飛舞。燕西生長於金粉叢中,雖然把倚紅偎翠的事情看慣了,但是這樣素淨的妝飾,卻是百無一有。他不看猶可,這看了之後,不覺得又看了過去。只見那雪白的面孔上,微微放出紅色,疏疏的一道黑劉海兒披到眉尖,配著一雙靈活的眼睛,一望而知,是個玉雪聰明的女郎。燕西看了又看,又怕人家知覺,把那馬催著走快幾步,又走慢幾步,前前後後,總不讓車子離得太遠了。車子快快地走,馬兒慢慢行,這樣左右不離,燕西也忘記到了哪裡。前面的車子,因為讓汽車過去,忽然停住,後面跟的車子,也都停住了。燕西見人家車子停住,他的馬也不知不覺地停住。那個漂亮女子,偏著頭,正看這邊的風景。她猛然間低頭一笑,也來不及抽著手絹了,就用臨風飄飄的矇頭紗,捂著嘴。在這一笑時,她那一雙電光也似的眼睛,又向這邊瞧了一瞧。燕西一路之上,追看人家,人家都不知覺。這時人家看他,他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忽然低頭一看,這才醒悟過來。原來自己手上拿的那條馬鞭子,不知何時脫手而去,已經落在地下了。大概人家之所以笑,就是為了這個。自己要下去拾起馬鞭子來吧,真有些不好意思。不撿起來吧,那條馬鞭子又是自己心愛之物,實在捨不得丟了。不免在馬上躊躇起來。金榮一行四匹馬,在他前面,哪裡知道,只管走去。金榮一回頭,不見了燕西,倒嚇了一跳,勒轉馬頭,腳踏著馬鐙,昂首一看,只見他勒住馬,停在一棵柳樹蔭下。金榮加起一馬鞭,連忙催著馬跑回來。便問道:“七爺,你這是做什麼?”燕西笑了一笑,說道:“你來了很好,我馬鞭子掉在地下,你替我撿起來罷。”金榮當真跳下馬去,將馬鞭撿了起來交給燕西。他一接馬鞭子,好像想起一樁事似的,也不等金榮上馬,打了馬當先就跑。金榮在後面追了上來,口裡叫道:“我的七爺,你這是做什麼?瘋了嗎?”燕西的馬,約摸跑了小半里路,便停住了,又慢慢地走起來。
第一回 陌上閒遊墜鞭驚### 階前小謔策杖戲嬌嬛(2)
金榮跟在後面,伸起手來搔著頭髮。心裡想道:這事有些怪,不知道他真是出了什麼毛病了?自己又不敢追問燕西一個究竟,只得糊里糊塗在後跟著。又走了一些路,只見後面幾輛人力車追了上來,車上卻是幾個水蔥兒似的女子。金榮恍然大悟,想道:我這爺,又在打糊塗主意呢!怪不得前前後後,老離不開這幾輛車子。我且看他,注意的是誰。這樣想時,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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