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部分(第2/4 頁)
人的腿,說:
“起來吧,快起來吧,大昴星都出來了。”
男人停止打鼾,巴嗒了幾下嘴唇,坐起來,迷迷瞪瞪地問:
“天就要亮了?”
女人說:“快了,早點去吧,別再像上次那樣,白跑一趟腿。”
男人慢騰騰地披上夾祆,伸手從炕頭上摸過煙笸籮,捏著菸斗,裝了一鍋煙,塞到嘴裡叼著。又摸到火鐮、火石、火絨,噼噼啪啪打起火來。幾個有角的大火星子濺出,有一顆落到火絨上,他嘬著嘴吹氣,火絨燃起。暗紅的一點火在昏暗中閃爍。他點著煙鍋,巴咂兩口,正要掐滅火絨時,女人說:
“點著燈吧!”
男人說:
“還要點嗎?”
女人說:
“點著吧。窮富不在這盞燈油上。”
他憋足一口氣,悠悠地吹那火絨,愈吹愈亮,終於“噗嚕”一聲燃起了明火。女人端來燈盞點著,然後掛到牆壁上。青幽幽的光輝立刻充滿了房間。夫妻倆目光相碰,立刻都躲閃了。和男人在一頭睡著的幾個孩子一個說夢話,聲音很高,像呼口號一樣。一個把胳膊伸出來,手在油膩的牆壁上摸索著。一個在哭。男人把那條小胳膊塞進被裡去,順便推了推哭泣者的頭,不耐煩地說:
“哭什麼?討債的鬼。”
女人嘆了一口氣,問:
“就燒水嗎?”
男人說:
“燒吧,燒兩瓢就行了。”
女人想了想,說:
“多燒一瓢吧,洗得乾淨一點招人喜。”
男人不說話兒,舉著煙鍋,小心翼翼地探頭到炕角上去看。那個小傢伙睡得很香。
女人把油燈移到門框上掛著,讓光明照亮裡外兩間房。她涮了鍋,添了三瓢水,蓋了鍋蓋,拿一把乾草就燈火上引燃,小心著塞進灶裡,緊接著往灶裡續草。火旺了,金黃的火舌舔著灶臉,火光映得女人的臉煥發出光彩。男人坐在裡屋炕前的矮凳上,出神地打量著好像變年輕了的女人。
鍋裡的水吱吱地響起來,女人緊著往灶裡填草。男人把菸袋鍋往炕壁上叩叩,清清嗓子,慢吞吞地說:
“東頭孫大牙家裡又懷上了,人家懷裡也有吃奶的。”
女人順著眼說:
“人跟人怎麼能一樣?誰不想一年生一胎?誰不想一胎生仨?”
男人說:
“大牙發起來了,這狗日的,仗著他舅子當驗級員,別人驗不上,他就驗上了,明明該驗二級,他就驗上了特級。”
女人說:
“朝裡有人好做官,古來就是這樣。”
“不過我們小寶兒驗一級是穩了的。誰家的孩子也沒捨得下咱這麼大的本錢。”男人說,“你吃了一百斤豆餅,十條鯽魚,四百斤蘿蔔……”
“我吃了什麼?”女人說,“看著是進了我的肚子,到頭來還是變成奶湯,全被他嘬了去!”
說著話,鍋裡水開了,蒸汽沿著鍋蓋的邊緣,一股股往外竄。蒸汽升騰起來,那一點燈火失去輻射能力,像一粒紅豆,在霧氣中抖動。
女人停止往灶裡續草,吩咐男人:
“把洗衣盆拿來吧!”
男人吭吭著,拉開房門走到院子裡,把一個破了沿的黑色大瓦盆拎進來。瓦盆的底上,凝著一層薄薄的霜花。
女人揭開鍋蓋,蒸汽洶湧上升,幾乎把燈火淹滅。後來漸漸清亮起來。女人抄起水瓢,從鍋裡往盆裡舀水。
男人問:
“要摻點涼水嗎?”
女人把一隻手伸到盆裡試了試,說:
“不要摻了,正好。你把他抱下來吧。”
男人進到裡屋,彎著腰,把那正在鼾睡的小男孩拖出來。小男孩乜乜斜斜地哭起來,金元寶拍著他的屁股,哼哼唧唧地說:
“寶兒,小寶兒,不要哭,爹給你洗澡。”
女人把孩子接過來。小寶彎著脖子往女人懷裡拱,一邊拱一邊牙牙著:
“吃媽媽……吃媽媽……”
女人無奈,坐在門檻上,掀開衣襟。小寶準確地把乳頭搶進嘴裡,嗓子裡發出嗚嗚啦啦的聲響。女人的腰佝僂著,好像被孩子的重量墜彎了一樣。
男人把手浸在盆裡攪動著,催促道:
“別給他吃了,水要涼了。”
女人拍拍寶兒的屁股,說:
“寶兒,寶兒,別咂了,早讓你咂幹了。洗澡吧,洗淨了送你去市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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