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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集中起來,然後我們跟著他那點手電筒的亮光開始在公路上行路,一直到阿隆港。
現在,我們在海灘上,躲在一門廢炮下,等著黎明的到來。也許別人也在試圖看見什麼,就像我一樣。他們重新站起身,往前方望去,想要在一片漆黑中望見船的燈光,他們努力在大海沙沙的浪聲中分辨出水手召喚他們的聲音。巨大的松樹在風中搖晃著,吱嘎作響.松尖掃在艏柱上,好像浪聲一般。那艘要來接我們的船也是艘義大利的船,就像安吉羅·多納蒂一樣。船名叫做塞特·弗拉蒂裡,意思足“七兄弟”。當我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時,在巴黎.我立刻想到了《小大拇指》故事裡森林中的那七個迷路的小孩。我覺得有這個名字在,一切都會很順利的。
我想起父親說起耶路撒冷,說起過座城市的時候,他好像是在講述一個故事,那天晚上,在睡覺前。他和媽媽都不信教。但是當爸爸講起耶路撒冷,講起大衛皇帝的那個時代,他講述著神奇的事情。我想這應該是世界上最美麗最龐大的城市,無論如何不會是像巴黎這樣,那裡一定沒有黑暗的街道和破破爛爛的大樓,沒有支離破碎的陰溝,沒有散發著惡臭的樓梯,沒有漂著死老鼠的小河。當人們說起巴黎的時候,肯定有人認為住在巴黎是很有運氣的,一個那麼美麗的城市!但在耶路撒冷一定是另一種場景。是什麼樣的呢?我簡直不能夠想像,一個像雲一樣的城市,有大教堂,還有清真寺的大鐘(我父親說那裡有很多清真寺),周圍都是起伏的丘陵,種滿了橘樹和橄欖樹,一座奇蹟一般的城市,在沙漠上方飄移,一座沒有平庸,沒有骯髒,沒有危險的城市。一座時間只被用來祈禱和夢想的城市。
我想我還不是很明白祈禱意味看什麼。也許,我想這就像是做夢,在入睡以前,人們的腦中慢慢流過他們最秘密、最心愛和暗暗期許著的事情。
媽媽經常說起這個名字,她也是的。在巴黎的最後一段日子裡,她幾乎只為耶路撒冷這個名字活著。她並不是真正在談論這座城市,也不是以色列聖地這個國家,而是在那個地方曾經存在過的一切,以前,和即將重新開始的一切。對於她來說,這是一扇門,這就是她所說的。
冷風漸漸地進入我,穿透我。這不是從海上吹來的風,而是從北面來的,越過山巒,在樹幹間迴盪。天榮蒙亮了,現在,我看見了高高的樹幹,還有樹間的天空。但是還看不見太海。黎明的清寒讓媽媽醒過來。我感覺到她的身體在我身邊顫抖。我把她摟得更緊了。我對她說了點什麼,想讓她儘量安靜平靜下來。她是不是聽我說了呢?我想要和她說這一切,這扇門,想要對她說要穿越這扇門是那麼漫長,那麼困難重重。我覺得好像她是個孩子,而我是她的母親。這旅行已經開始了這麼久了。我還想得起從開始以來的每個階段。當我們到巴黎去生活,和那個瞎了眼睛的老夫人一起住在西蒙·魯本在格拉維利埃街的房子裡的那個時候。我不再說話,不再吃東西,媽媽就一勺一勺地餵我,就像喂一個嬰兒。我又變成了一個嬰兒,每天晚上都尿床。媽媽把我裹在她用各種顏色的破布縫成的被單裡。在聖·馬丁之後,在翻山越嶺一直到義大利之後,在長途跋涉一直到費西奧納之後,有那樣一種空茫。我時時沉授在回憶之中,它們就像破布片,像村莊上空冉冉升起的縷縷煙霧,像冬天在山谷裡漫起的黑暗。我躲在帕薩吉里寄宿處的小房間裡,聽狗吠,聽每天晚上那些孤兒往陰暗的教堂走去的緩緩的腳步聲,我還聽得見布拉奧在喊我,艾蓮娜!就在學校的老師抓住他領子的那一刻。還有透過玻璃窗就可以望見的山谷,那些我曾經細細察看過的長長的衰敗的山坡,空寂的小路,只有風,隨風送來一陣陣村裡鍊鐵的聲音,和孩子迴盪在空曠山谷裡的叫聲,只有風,風進人了我的體內,很深很深,把那一種空茫再擴大,再擴大。西蒙·魯本舅舅什麼都試過了。他試過祈禱,他叫來了教士,叫來了醫生,想要治癒我這份空茫。他惟一沒有試過的,是醫院,因為媽媽不願意,媽媽也不願意求助於公其救濟事業局。這些可怕的歲月如今都被我拋到身後去了,在那一片陰影裡,在格拉維利埃街的樓梯和走廊裡。它們遠離了,就像是火車駛過留在身後的那一片風景,往另一頭去了。
從來沒有一夜顯得如此漫長。我記得以前,在沒到聖·馬丁前,我總是不安地等待著黑夜的到來,因為我覺得就是在這個時刻人們有可能死去,死亡是在夜裡將人們吞噬的。人們入睡的時候還活著,然而當夜色散去,他們就會消失了。達婁夫人就是這樣去的,有一天夜裡,她那又冷又白的身體陷在床裡,後來西蒙·魯本舅舅來幫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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