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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著那亂糟糟的層巒疊嶂對她說:“往那兒,就是義大利。”艾斯苔爾試著猜測山的另一邊究竟有些什麼:“義大利是不是很遠?”她問。父親就回答她說,“如果你能像鳥兒過樣飛起來,你今天晚上就能到那裡了。可是你需要走很長很長時間,也許要兩天。”她真想做只小鳥,好當天就能飛到義大利。而自此之後,她的父親再也沒有跟她說過義大利,還有山那邊的任何事情。
義大利人,人們只在村中看到過。他們住在終點旅館,那是一座高大的白色建築,在廣場上就可以看到旅館綠色的百葉窗。大部分時間,他們都呆在旅館裡,在底層的飯廳聊天或是打牌。天氣晴朗的時候他們也會到廣場上來,三兩成群地,在廣場上來回散步,都是些士兵或者警察。孩子們總是低聲嘲笑著他們那種飾有雞毛的帽子。而當艾斯苔爾和其他女孩子跑過,這些憲兵也和她們開句把玩笑,法語和義大利語混雜著說。每天,猶太人都得到旅館前去排一次隊,劃個到,再核對一下配給證。每回艾斯苔爾都陪著她的媽媽和爸爸。他們一起走進陰暗的大廳。憲兵在門口放了一張飯店的桌子,每個進門的人報了自己的名字後,他們就在名單上圈個圈。
但是,艾斯苔爾的父親並不恨義大利人。他說他們沒有德國人那麼壞。有一天,在艾斯苔爾家廚房召開的一次會上,有人說了義大利人的壞話,她父親還發了火火:“閉嘴”,他說:“在利比埃爾省長要把我們交給德國人的時候,正是他們救了我們。”但是他幾乎閉口不提戰爭,是的,對這一切,他都幾乎閉口不提:對猶太人,因為他不信猶太教,他是共產黨。塞利曼先生提出要把艾斯苔爾送到村莊上方的小木屋裡去接受宗教教育時,她的父親拒絕了,而村裡的猶太孩子幾乎每晚都去。於是她遭到了其他孩子的嘲笑,他們衝著她叫:goy,就是異教徒的意思。他們還叫她“共產黨”。可是她父親就是不肯讓步。他只是說:“隨他們說去好了,他們比你忘得還快。”果然,塞利曼先生班上的孩子很快忘記了這些,他們不再喊她“異教徒”或是“共產黨”了。而且,別的孩子中也有不去參加宗教訓導的,像加斯帕里尼,或者像特里斯當,特里斯當有一半英國血統,而他的母親是義大利人,一個有著一頭褐色頭髮,並且總是戴著大大的帽子的美麗婦人。
艾斯苔爾很喜歡亨裡齊·費恩先生,那是為著鋼琴的緣故。他住在一座破爛不堪的小樓的底層,就在廣場的低處,通往墳墓的那條街上。這不是一座漂亮的住宅,甚至人們說有點陰森,因為宅子廢棄的花園長滿了烏鴉草,而小樓的百葉窗也總是緊閉著。亨裡齊·費恩先生不上課的時候就把自己關在他的廚房裡彈鋼琴。這是村中惟一的一架鋼琴,甚至是一直到尼斯或蒙特卡洛這一帶山區的惟一架鋼琴。據說義大利人人剛剛在旅館住下的時候.那個叫做蒙多羅尼,也頗好音樂的憲兵隊長曾想把鋼琴搬到他們的飯廳裡。但是費恩先生說:“你們可以把鋼琴搬走,因為你們是勝利者。不過你們要明白,我絕對不會到那裡去為你們演奏的。”
他從不為任何人演奏。他獨自一人生活在這座破敗的房子裡,有些個下午,艾斯苔爾經過那裡時,可以聽見從廚房的門縫裡飄出的音樂聲。那是一種如同春天的涓涓細流的聲音,柔和,輕盈,鶯鶯流轉,從四面八方同時流溢位來。艾斯苔爾總是會停下來,在柵欄附近側耳傾聽。曲子一結束,她就飛一般地溜走了,她怕被他看見。有一天,她和母親談到了鋼琴的事情,她母親才告訴她說費恩先生戰前曾經是維也納的著名鋼琴家;晚上,他會在大廳裡開音樂會,夫人們穿著晚禮服,先生們則穿著黑色燕尾服。德國人人侵奧地利,他們把所有的猶太人都關進監獄,他們帶走了費恩先生的妻子,而費恩先生卻得以逃脫。但是從那天起,他就不願意為任何人演奏了。他到村裡來的時候,村裡還沒有鋼琴。他從海邊某地買可一架,裝在小卡車裡運來,用防雨布遮得嚴嚴實實的,然後他就把鋼琴放到了他的廚房單。
現在艾斯苔爾知道了這一切,她勉強敢靠近柵欄了。她聽
著這些音符柔和地流淌出來,她覺得那裡面有一種憂傷的東西,
那種叫人淚盈雙眼的憂傷。
這一天,天氣熱極了,村裡的一切似乎都在沉睡,可艾斯苔爾一直跑到費恩先生的房前才停下,在園子裡,有一棵大桑樹。艾斯苔爾緊緊抓住柵欄,翻上牆頭,躲在桑樹的蔭蓋下。透過廚房的窗,她看見了費恩先生側傾在鋼琴上的身影。象牙色的琴鍵在昏冥中閃閃發光。音符流瀉,似乎停頓猶豫著,又重新滑出來,那彷彿是一種語言,彷彿費恩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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