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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我要讀書”,二十天臨陣磨槍,命運改寫
社會歷史的運作如天道無情,在驚天動地的變革面前,個人是如此渺小而微不足道。知識青年上山下鄉接受再教育,那場大規模的社會運動,無情地侵入個人的世界,不由分說,將個人裹挾而去,不知疲倦地鬥私批修,莫名其妙地氣壯山河。楊錦麟被撥弄於不可知力量的掌股之間,自我的命運根本無從掌握,個人世界的安穩難以守護,弱冠之年,便飽嘗生活艱苦的楊錦麟,不由得對個人前途命運生出種種惶惑、迷惘之感。
重新回到美麗的廈門,往昔的足跡隨著塵土淹沒,重新擁有家庭溫暖,豐饒的大地給正在精神和肢體恢復健康的迴歸者楊錦麟輸送精力。人終於回來了,可未來在哪裡;舊船沉沒了,新的彼岸又是什麼。楊錦麟的思緒恍惚起來,像寂寞雨夜,恍恍忽忽的街景一樣。
為生計、為餬口奔波忙碌,楊錦麟從未有過自怨自艾,可他並不甘心。作為一個被放逐者、受難者,他只有再度出發,自覺地更新,迎接挑戰。命運似乎又在向楊錦麟招手了,但機會並非唾手可得。時間來不及讓楊錦麟停下來思索、體認。
轉眼到了1977年,《人民日報》發表社論,大學停止推薦入學,此舉意味著被廢除多年的高等學校招生考試製度重新恢復。資訊表面含義的確如此,而背後所傳達出的豐厚內涵,怕是隻有過來人才可能真正體味到。
第一年,楊錦麟的報考願望未得到街道允許。到了1978年夏季高考,等楊錦麟好不容易終於爭取到報名機會,離考試只剩下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二十多天,美其名曰是複習應考,可許多課程對僅僅初中畢業的楊錦麟而言,其實壓根就未曾學過。
說起高考,還有一段小插曲。“ 張鐵生起事那年,我本來也準備參加考試的,數理化還補到高一,全是利用雙搶的丁點閒暇時間。每天,幾個同學走十幾里路,聚在煤油燈下一起補習,結果出乎意料,他們答不出來的題,我都答對了。他們的學歷可是都比我高啊!”楊錦麟並不諱言,自己號稱初中畢業,實際上卻是不完全的中學學習。正如同時期的北京下鄉知青王小波所言:“ 說我當時是知識青年,青年是很夠格的(王當時是十六歲),知識卻不知在哪裡。”回城的時候,楊錦麟連自己那張初中文憑都不見了蹤跡。
天海相連的低空,廈門天氣出奇的悶熱。
準備高考最後衝刺的日子,楊錦麟精神高度緊張,一坐下來就是幾個、十幾個小時,過度用腦不說,還要飽受空氣潮溼和令人絕望的高溫折磨。那時候,不要說空調壓根聽都沒有聽過,就連風扇,楊錦麟一家也是在他考上大學多年以後才奢侈地用上的。扇扇子只會浪費時間,再熱再悶也只有硬撐著,用楊錦麟的話說,最後連褲襠都捂爛了,可真叫是苦不堪言。那時候的楊錦麟瘦得可以飄起來。
久違的廈門,我回來了(3)
…………
三天考試結束,接下來的等待更令人焦慮,忐忑不安,憂心忡忡。畢竟只是三年初中學歷,外加沒完沒了的運動和八年戰天鬥地。第一次參加高考,把握究竟有多大?那個盛夏前途難卜。楊錦麟心裡似乎也未見得很有底,他幾乎做好了再一次考試的準備。
其間,楊錦麟和幾個待業青年,拿著街道辦事處給的兩萬塊錢,籌備起一家工藝美術廠。籌辦期間,主要的經濟收入來源是用簡單的拍攝照片方式,將大陸流行的電影歌曲和電影明星沖洗成一張張的照片,然後拿到廈門大學擺地攤,向來自全國各地的大學生“ 兜售”。那是一個精神飢渴的年代,即便只是一張簡單不過的套色圖片,也是難得的精神產品。“ 那會兒,賣得真快,就靠這個養活了數十個待業青年。”工藝美術廠籌備的第二年,為了迎接當年的春季交易會,同伴們研製出仿古的屏風裝飾畫,參加春季交易會一下子就獲得一百萬美元的定單。
算是對街道辦事處和一群參與創業的同伴們有一個交待。回到廈門之後不久,錄取通知書終於盼來了。
在此之前,楊錦麟曾經給廈門大學招生辦負責人和歷史系主任陳在正寫了一封信,表達自己渴望讀書的強烈意願。時至今日,楊錦麟還記得信的最後,真真切切寫的是“ 我要讀書”。自學成才的大陸軍旅作家高玉寶在描述自己童年失學慘痛經歷的大聲疾呼,居然成了楊錦麟和所有當時的中國年輕人共同的心靈呼喚。
錄取通知書終於來了,還是全國的重點大學。薄薄一張紙捏在手裡的時候,楊錦麟明白,這是人生一次重大的轉折,他把命運再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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