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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查雷,”那位土耳其武士隔著面甲說。“我是斐伊小姐的一個兄弟,因為好奇,來替查雷一回。查雷得上草場地去找跑到那兒的荒原馬,他知道他今天晚上這時候來不及回到這兒,所以我答應了來替他。我也跟他一樣地會他去的那個角色的戲詞兒。”
遊苔莎溫馨爾雅的舉動、秀美俊發的身材和一副莊重尊貴的態度,使那些演員們覺得,她替查雷,一定有益無損,所差的,就是不知道她扮那個角色,能不能演得好。
“不要緊——只要你不太年輕就得,”聖喬治說。因為遊苔莎的嗓音,聽著有點比查雷的還尖,還嫩。
“我告訴你們,戲詞每一個字,我沒有不爛熟的,”遊苔莎斬釘截鐵地說。因為,想讓這番冒險成功,沒有別的,只要敢作敢為就成。所以她就適應需要,採取敢作敢為的態度。“小夥子們,咱們馬上就把戲排一下好啦。你們無論誰,有能挑出我半點兒毛病來的,我就服他。”
於是大家匆匆地把戲排了一遍,排完了,大家對於那位新土耳其武士,沒有不喜歡的,八點半鐘的時候,他們就把蠟熄滅了,上了荒原,朝著布露恩那兒姚伯太太的住宅走去。
那天晚上,微微結了點兒白霜。那天的月亮,雖然不過半圓,卻在那一隊光怪陸離的演員們身上,射上了一片生動活潑、令人神往的輝光;那一隊演員們走起來的時候,他們的帽纓子和絲帶子,還都蕭瑟作響,彷彿秋天的樹葉。他們這回所走的路,並不是越過雨冢的那一條,而是透過離那個古老高冢西面不遠的一個山谷的那一條。山谷狹長的底部是一溜青綠的地帶,有十碼左右那麼寬,那兒草葉上閃閃發光的霜稜,都彷彿跟著那一群人的影子向前移動。他們身左身右那些濃密叢叢的常青棘和石南,還是和從前一樣地昏暗鬱蒼;因為僅僅半輪的月亮,沒有力量能把那樣一片的昏沉冥昧塗成燦爛的銀色。
他們一面走,一面說笑,走了半點鐘,就來到谷中那一溜狹如絲帶的綠草漸漸寬展的地方了,那兒一直通到布露恩住宅的前臉兒。遊苔莎先前和那些小夥子一路走著的時候,心裡還有的時候一陣一陣地疑慮不定,但是現在看見了這所住宅,卻又覺得自己冒了這一番險而高興起來。
原來她這回出來,是要去見一位也許能把她的心靈從令人慾死的抑鬱煩悶裡拯救出來的人物的。韋狄是怎樣一個人呢?有點意思,卻仍嫌不足。今天晚上,她也許能看到一位真稱得起是英雄的人物了。
那一隊演員越來越近房前的時候,他們就聽出來,樂聲和舞聲正在屋裡沸騰。在那個年頭裡,蛇形管①是主要的管樂,所以就聽見那種樂器一陣一陣地發出來一種長而低的聲音,超過了那些細而高的聲音,更遠地傳到荒原上,單獨送到他們的耳朵裡;跟著一個跳舞者特別沉重的腳步聲,就從同一方向發出。他們走得更近房前的時候,就聽見原先那種斷斷續續的聲音,現在都聯成一氣了,原先聽到的,只是《南綏的夢幻》②那個舞曲裡的顯著部分。
① 蛇形管:一種低音管樂器,和喇叭一類,全體形如蛇之蟠曲,故名。嘴如杯狀,管為木製,鑿有指按小孔,聲音猛烈而粗野,通行於十九世紀前期,現已為最大管所代。
② 《南綏的夢幻》:英國十九世紀鄉間流行的舞曲名。
他自然是在那兒的了。同他跳舞的那個女人是誰呢?也許一個她不認識的女人,文化教養遠不如她自己,正在那一剎那間,透過那種最神秘難測的引誘力,就把他的運命給他決定了吧。同一個男人跳舞,就等於在幾分鐘、幾十分鐘之內,把十二個月的普通愛情,一下集中到他身上。不用經過認識的期間,就可以求婚,不用經過求婚的期間,就可以結婚,這種一躍百尺的猛進,就是走這種捷徑坦途的人唯一的權利。她要把所有的女人都仔細觀察一番,好看一看,他的心意究竟在誰身上。
這位冒險的女人,跟著那一群演員,穿過了白色籬柵的柵欄門,走到敞著的門廊下,在那兒站住了。只見房上蒙著層層的厚麥稈草①,都垂到房子的上層窗戶之間;房子上叫月光一直映照的前臉本來是白色的,現在卻大部分叫一棵大紅豆常青棘遮暗了。
① 麥稈草:英國農村,房分兩種:mansion與cottage,本書以小房地譯cottage,cottage之頁,或覆以瓦,或覆以石板,或覆以草。多塞特郡的草房,則覆以麥稈。
他們當時立刻就覺出來,緊在門裡面,就是跳舞的場子,中間並沒有別的屋子隔斷。衣襬的窸窣,胳膊的摩擦,肩膀的偶然碰撞,都可以緊隔門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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