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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
“相信我,”她說,“一切都會過去的。或許真的是禍不單行,但終歸要過去的,不會長此以往。”
“相信。”我回答。
然而地洞仍綿延不斷,甚至覺得始終在原地兜圈子。我再次想起剛剛印出的晨報。晨報十分之新,墨跡幾乎可以印在指肚上。中縫有廣告,極厚。晨報無所不登,囊括地球上生命體的所有活動。從首相起床時間、股票行情、全家自殺到夜宵的製作方法、裙子的長度、唱片評論、不動產廣告,應有盡有。
問題是我沒有訂報。大約3 年前就戒掉了讀報習慣。至於何以不再讀報,自己都說不出所以然,反正是不再讀了。大概因為我的生活涉及的範圍同新聞報導和電視節目毫不相干吧。我同社會的聯絡僅限於將所給的資料在頭腦中揉搓轉換成其他形式之時。其餘時間只管一個人看過時的小說,用錄影機看往日的好萊塢電影,喝啤酒喝威士忌打發時光。因此用不著看什麼報紙雜誌。
但是,在這失去光亮的莫名其妙的黑暗中,在無數地洞無數螞蝗的包圍之下,我卻如飢似渴地想看報。我要坐在有陽光的地方,像貓舔奶碗那樣一字不漏池把報紙上下看遍左右看遍。然後把世人在陽光下開展的各種生之片斷吸入體內,滋潤每一個細胞。
“祭壇出現了!”她說。
我剛想抬起眼睛,不料腳下一滑,沒能揚起臉來。管它祭壇是何顏色呈何形狀,反正要走到跟前才能計議。我最後動員起注意力,亦步亦趨地朝前移步。
“還有10來米。”女郎說。
就在她說這句話之時,地穴深處傳出的空氣噓噓之聲即告消失。消失得甚是唐突甚是不自然,簡直就像地底下有人掄起鋒利的大刀一舉斬斷聲源。沒有任何前兆,亦無半點餘韻,這從地底湧出又久久壓在地面的刺耳的空氣聲轉瞬間盡皆消失。與其說是消失,莫如說彷彿含有這聲音的空間本身整個歸於毀滅。由於消失得過於始料未及,剎那間我的身體也險些失去平衡滑倒。
沉寂——幾乎使耳朵變痛的沉寂籠罩了四周。漆黑中突然出現的沉寂比任何不快而可怕的聲音都不吉利。在聲音面前——無論什麼聲音——我們都可以保持相對的立場。然而沉寂是零,是無。它包圍我們但它並不存在,找的耳中產生類似氣壓改變時那種若有若無的壓迫感。耳部筋肉無法很好地適應突如其來的變化,從而力圖提高功效,在沉默中捕捉某種訊號。
可是這沉默是不折不扣的沉默。聲音消失後再未出現。我和她都保持原來姿勢,在沉默中側耳傾聽。為了緩解耳朵的壓迫感,我嚥了口唾液。但無甚效果,只在耳內發出類似唱針碰在唱盤邊角時那不自然誇大的聲響。
“水退了不成?”我試著問。
“往下才噴水。”女郎說,“剛才的空氣聲是彎彎曲曲的水道里的空氣被水壓排擠出去的聲音。全部排光之後,就再沒有東西能阻止水流了。”
女郎拉起我的手,穿過最後幾個洞穴。也許是精神作用,覺得石板上蠕動的螞蝗好像略少了一些。穿過五六個洞穴,我們再度來到空曠的平地。這裡沒有洞穴沒有螞蝗,螞蝗看來也逃到與我們相反的方向去了。我總算脫離了險象環生的地帶。縱令在這裡溺水而死,也比掉進螞蝗洞裡喪命要好得多。
我幾乎下意識地伸出手,想把貼在脖子上的螞蝗扯掉。女郎一把抓住我的手製止。
“別管那個,先上塔,免得淹死。”說著,抓著我的手腕急步前行。”五六條螞蝗死不了人,再說強拉硬扯會把面板也扯掉的。不曉得?”
“不曉得。”我說。我就像航標燈底下的沉砣一樣又暗又笨。
走了二三十步,女郎把我拉住,用手裡的大號電筒照出聳立在我們眼前的巨大的“塔”。“塔”呈光禿禿的圓筒形,筆直朝頭頂黑暗伸去,恰好一座燈塔,從基座往上漸次變細。我不知道實際上有多高。因為它過於龐大,無法用電筒上下照遍而把握其整個構造,況且我們也沒有足夠的時間。女郎只往塔身刷地一晃,隨即不聲不響地跑到跟前,沿著塔側階梯向上爬去。我當然也趕忙尾隨而上。
從稍遠的地方用不很亮的光束照著看去,這“塔”很像一座人們花費漫長歲月和歎為觀止的技巧構築成的精緻而宏偉的紀念碑。然而近前用手一摸,原來不過是凹凸不平形狀怪異的巨石,是自然侵蝕作用的偶然產物。
夜鬼們在這巨石周身鑿出的螺絲山狀的螺旋階梯。作為階梯未免過於粗糙馬虎,不整齊不規則,寬窄勉強能放下一隻腳,且不時缺少一階。缺的部分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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