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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不到、也摸不著的記憶——
好慘。
她微微睜開的眼睛又閉了回去。如果可以,她多想連意識也關閉,從此不思不想,心也就不會痛。可恨心關不掉,思緒仍在活動,她聽見有人在講話的聲音,是蔓蒂,像在講電話,跟人報告她的情況:
“她還沒醒耶。嗯,我知道,我會在這等她醒來。”
不知喬到哪裡去了,換成蔓蒂照顧她。以淮走了,他們是她在紐約唯一的好朋友。
以淮,她想著這個名字,一遍又一遍地想著,像山谷中的迴音,碰到山壁又撞回來。以淮死了,死了……。
她靜靜躺著,不肯睜開眼睛,但是眼裡溼溼的有著什麼,她知道自己又能哭了。閉著眼也能流淚?
合著眼,眼前只有黑暗,像是一片底幕,隨時可能放映各色各樣的人生,而以淮的人生已經走完了。她的呢?她恨起以淮來,他走得乾脆俐落,留她一個人心碎泣血,與其這樣,不如死的是她還好些。
但是不行,生命的奇妙就在這裡,該死該活,都像是註定好了的。上天既然要她活著,她就得面對屬於自己的一切——美的,不美的;快樂的,悲傷的。
她沉沉躺著,靜靜去體會這個事實。花謝花開,春去秋來,有生,就有死。以淮走了,她被送進了醫院,也像是死過了一次,該醒了。
醒來吧。她告訴自己。
語瞳忽然開啟眼睛,悄悄坐了起來。時間混淆著,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蔓蒂在病床邊的沙發上睡著了,夜似乎已深,就連醫院也安靜得出奇。語瞳不想驚動蔓蒂,輕輕跳下床,走到走廊上打公用電話。
喬今天剛下飛機,累得非睡不可,被語瞳吵醒,他聽見語瞳沒頭沒尾的,卻又有條有理地問他:“以淮下葬了?為什麼那麼急?”
“耶誕節快到了,到時候大家都要放假,怕麻煩,所以趕著辦了。”雖然語瞳問得唐突,可是喬仍是什麼也沒過問。既然人能下床打電話,應該就沒大礙了吧?
“你也知道他沒親人了,臺北的那些,他是不承認是親人的,所以可以辦得很簡單。”
淚水撲簌簌的又要落下,語瞳忍著哽咽,要把事情弄清楚。
“什麼樣的車禍?在哪裡?為什麼?”
“殷開著租來的車,速度太快了,晚上視線又不好,整輛車不小心翻下公路。”
就這樣?就這樣?一條美好的生命就沒了。語瞳渾身顫著,握著拳的手指甲深深陷進肉裡也不覺得疼;緊咬著唇,她強自鎮定地又問:
“臺北那邊呢?你通知他們了沒有?”
“說過了,”喬頓了一下。“不過我想他們不會在意殷活著還是死了。事實上,他們也沒什麼特別的表現。凌,你知道,殷在醫院留了遺囑,是合法成立的,我也在場。”喬恢復他律師的本色。“他要我把他的財產都轉成現金,凌,他留下所有的錢給你,一大筆錢。”
錢,與生命比起來,錢是最無用的;再多的錢,也買不回一個人的生命。語瞳像是完全沒把喬的話聽進去,她只問她想問的:
“以淮葬在哪裡?”
“巴黎郊區。”喬低聲說。
“帶我去。明天。”語瞳只說了這句,就掛了電話。
在巴黎近郊,那墓園靜靜躺在一片綠茵之中。
日影遁去,細雨如塵,灰濛的天空下,語瞳一席黑色長大衣,從機場直奔墓園。喬領著她,緩緩踩過落葉堆積的小徑,吸滿了雨水的落葉,發出簌簌的聲響,孤冷寥落,一種逝去的聲音。
他們走向一個長圓形的墓碑,沒有悼文,簡簡單單,刻著以淮的名字。語瞳痴痴站在那,痴痴望著那墓碑,然後就在那片草地上坐了下來,絲毫不覺草地的溼冷,頭也不抬地跟喬說:
“我可不可以一個人在這裡坐一下?”
喬默默點頭。
“我在外面的車上等你。”他走了。
在那冰冷的墓碑前,語瞳放下了她帶來的一束鮮花——白色的玫瑰在細雨中看來鮮活而嫩麗,卻怎麼也帶不來生命的訊息。
在這片綠色的、安靜的土地下,長眠著她的最愛。
愛到底是什麼東西?為什麼那麼辛酸、那麼痛苦?人都死了還不罷休,還要留著折磨活下來的人。
痴痴地,語瞳從下午一直坐到黃昏,坐到幽冥的夜慢慢為四周帶來了死亡的孤寂。
淚水悄悄順著語瞳的眼角滑落。又能哭了,雖然心死,卻還不是行屍走肉,日子